首页 > 其他 > 苦难辉煌

分章完结阅读23

  河,给予个人的机会极其有限。kanshuchi.朱德从南昌起义队伍的边缘走到了“朱毛红军”的核心,最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没有义无反顾投身革命、舍生忘死追求真理的精神世界,无法获得这样深刻和敏锐的历史自觉。

  一句名言说:“人的一生虽然漫长,但关键时刻只有几步。”个人如此,集团、国家同样如此。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领导者做出关键判断、采取关键行动的那种发自内心召唤的历史自觉,不但是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的必备条件,更为见风使舵者、见利忘义者、投机取巧者所永远无法获得。

  文化大革命中,朱德上天安门。休息室内的军队领导干部见朱老总进来,纷纷起立。一位红极一时的学生造反派首领稳坐不动,说:“什么总司令,给他起立?”

  什么总司令?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人们有这个疑问。除了那根“朱德扁担”,对总司令便知之不多。更何况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造反派。

  当年的造反派,现在也白发苍苍了。那位见总司令不起立的人,白发苍苍了也许还不知道,1928年4月朱、毛井冈山会师时,心情兴奋的毛泽东特地换下穿惯的长布衫,找人连夜赶做灰布军装,只为能够穿戴整整齐齐,会见大名鼎鼎的朱德。

  萧克上将回忆井冈山斗争时说,朱德在部队中有很高的威信,部队对朱德带点儿神秘式的信仰。

  这种“很高的威信”和“带点神秘式的信仰”,印证着总司令的地位。它不仅来源于中央军委一纸简单的任命,也不仅来源于红军将士在军纪约束下的服从。共产党人在最为困难的时刻,在被追杀、被通缉、被“围剿”环境中锻造出来的坚定性,是那些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能吃多少碗干饭的人永远感悟不出来的。

  红军初创时期的杰出将领,还应提出这三人:王尔琢、黄公略、伍中豪。

  三人都牺牲太早。

  与朱德、陈毅一道,王尔琢对保留“八一”南昌起义火种所作的重大贡献,前面已有所述。建国初期,周恩来视察筹建中的革命历史博物馆,发现没有王尔琢的照片,便对工作人员说:“要千方百计征集王尔琢的照片。”现在革命历史博物馆内那张照片,就是在周恩来关怀下找到的。

  王尔琢是红四军二十八团第一任团长。二十八团正是朱德从三河坝保存下来的南昌起义部队,全团一千九百多人,在红军中军事素质最高,战斗力最强,最能打仗。1928年5月和6月,在五斗江、草市坳和龙源口的战斗中,王尔琢率二十八团三战皆捷,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毛泽东派何长工去二十八团担任党代表,何长工认为该部是正规部队,北伐中就战功赫赫,人又都是黄埔一、二、三、四期毕业的,思想上还颇有顾虑;萧克也在回忆录中说到,他初入二十八团工作时,心中充满进入正规主力部队的兴奋;可见这支部队在红军中的分量。

  王尔琢1928年8月死于其麾下二营营长、叛徒袁崇全的子弹。牺牲时25岁。他是黄埔一期生,在黄埔学习期间加入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周恩来将他留下,连续担任第二期、第三期的学生分队长和党代表。北伐时,周恩来派遣他担任第三师党代表兼政治部主任、二十六团团长。部队攻入上海,蒋介石叛变革命,王尔琢被迫转入地下,后来随周恩来参加南昌起义。三河坝部队天心圩整顿后,成为朱德在军事上的主要助手。

  王尔琢牺牲后,陈毅说是“红军极大损失”;朱德不得不心痛地兼起了该团团长。一直到1928年年底,才把这副担子放到林彪身上。

  第二个是黄公略。

  蒋介石一直把红军看做两股:一股为“朱毛”,一股为“彭黄”。第一次“围剿”刚刚开始,他亲自悬赏5万元,缉拿朱德、毛泽东、彭德怀、黄公略四人。蒋介石有自己的一套判断共产党人价值的方法,他的直觉告诉他,谁对他的威胁最大。一年后在上海悬赏缉拿王明,价码便由5万元跌到了500元。

  黄公略与彭德怀一样,湘军出身,毕业于湖南陆军讲武堂,但比彭德怀早一年加入共产党。与彭德怀、滕代远一起领导发动平江起义后,一直担任红军重要领导职务,战功卓著。第一次反“围剿”指挥红三军,在龙冈直捣张辉瓒的师部;第二次反“围剿”与林彪率领的红四军配合,歼灭敌二十八师和第四十七师一个旅大部;第三次反“围剿”又率领红三军独战老营盘,歼敌蒋鼎文第九师一个旅。红三军在黄公略率领下,与林彪的红四军、彭德怀的红五军并称为红军中的三大主力部队。1930年7月,毛泽东在《蝶恋花?从汀州向长沙》词中,以“赣水那边红一角,偏师借重黄公略”一句,使他成为毛泽东在诗词中赞颂的第一位红军将领。

  1931年9月15日,黄公略率部转移,途中遭敌机袭击,重伤牺牲。年仅33岁。

  第三个是伍中豪。

  黄公略与彭德怀关系很深,伍中豪却与林彪很像。

  两人同是黄埔四期生。不同的是伍中豪编在步兵科第一团八连,林彪编在步兵科第二团三连。从第四期开始,黄埔军校按成绩将学生编入军官团与预备军官团。伍中豪所在的第一团是军官团,林彪所在的第二团为预备军官团。

  可见伍中豪在黄埔的成绩优于林彪。

  两人都是叶挺部队出身。林彪在第四军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当排长、连长,七十三团的前身是叶挺独立团。伍中豪则在第十一军二十四师的新兵营当连长,二十四师师长就是叶挺。

  林彪参加南昌起义,伍中豪参加秋收起义。南昌起义部队编为红四军二十八团,林彪为该团一营营长;秋收起义部队编为三十一团,伍中豪为该团三营营长。

  两人又一起当团长——林彪为二十八团团长,伍中豪为三十一团团长。

  两人又一同当纵队司令——林彪为第一纵队司令,伍中豪为第三纵队司令。

  两人又一同当军长——林彪任红四军军长,伍中豪任红十二军军长。

  伍中豪长林彪两岁,两人都是红军中年轻优秀的指挥员。

  萧克将军回忆说:伍中豪没有林彪那种架子,他是北京大学文科三年级学生,是学文学的,有较好的文学功底,被誉为“第四军的文学家”。后来叛变的二十八团二营长袁崇全也爱好文学诗歌,与伍中豪唱和;伍中豪回信说,作诗要意境好,还要音调铿锵。伍中豪讲话从容,温文尔雅。他的军事水平也高,能把一支部队带好,训练好。任三十一团团长之后,该团战斗力有提高,能攻又能守,特别是在守的方面,比林彪的二十八团还要强些。二十八团能攻善战,但有时稳不住。当时,我们都认为他俩都是将才,可惜伍中豪“出师未捷身先死”。

  1930年6月伍中豪任红十二军军长,因病在闽西长汀福音医院治疗。10月出院归队,途经安福县遭地主武装袭击,在战斗中牺牲。年仅25岁。

  王尔琢、黄公略、伍中豪这三位杰出红军战将,皆牺牲过早。

  就整个土地革命战争来说,红军中最重要的野战将领,还是彭德怀和林彪。

  彭德怀是一团烈火。毛泽东一句“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把彭德怀烈火一般盖世无双的勇气,描写得淋漓尽致。

  这是毛泽东用诗词赞颂的最后一位将领。

  1928年9月,红五军取消团、连番号,编为五个大队和一个特务队。在三个多月的转战中,部队减员一千余人,张荣生、李力英等骨干牺牲,意志薄弱者或投机者也相继离队或叛变。四团团长陈鹏飞忍受不了艰苦,告辞还家。四大队长李玉华以打民团为由,拉着全队逃之夭夭。一大队长雷振辉在彭德怀集合部队讲话时,突然夺过警卫员薛洪全的手枪,瞄准彭德怀就要开枪。

  在众人皆惊呆的千钧一发之际,新党员黄云桥一手扳倒雷振辉,一手拔枪,将雷击毙。

  彭德怀面不改色,继续讲话。他说,我们起义是为了革命,干革命就不能怕苦,也不能怕流血牺牲,今天谁还想走,可以走。又说,就是剩我彭德怀一个人,爬山越岭也要走到底!

  一声号令发出,无人离队。

  彭德怀与毛泽东第一次会见,是在宁冈县茨坪一家中农的住房里。彭德怀走进屋内,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人向他伸出手,用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湘潭口音:“你也走到我们这条路上来了!今后我们要在一起战斗了!”

  从这句话起,开始了他们31年共同战斗的历史。

  一直到1959年。

  井冈山斗争初期,毛泽东揣两本最宝贵的书:《共产党宣言》《三国演义》。彭德怀也揣两本最宝贵的书:《共产主义abc》《水浒传》。

  有人说大智才能产生大勇。彭德怀则是大勇产生大智。

  1930年7月,彭德怀率红三军团猛攻长沙。国民党第四路军总指挥何键在城内出示布告:“市民住户不要惊慌,本人决与长沙共存亡”,并亲到城外督战。后来见红军攻势如排山倒海,湘军溃兵似洪水决堤,想逃跑时两腿软得连马背都爬不上去了。最后由马弁架着扶着,才逃到湘江西岸。彭德怀率兵8000人,何键率兵30000人。30000人败于8000人,被彭德怀俘去4000多人,枪3000多支,轻重机枪28挺,追击炮20多门,山炮2门,还丢掉了省会长沙。从未如此狼狈的何键几乎精神崩溃,猫在船舱里见到岸上有胸系红兜的进香人,也以为是彭德怀的部下,连连惊呼红军追来了,随从再三劝解也不能稍安。

  此役彭德怀不仅创下红军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光辉战例,而且创造了十年土地革命战争中,红军攻下省会的唯一战例。毛泽东1936年在陕北对斯诺说,此役“对全国革命运动所产生的反响是非常大的”。

  从此一提彭德怀,便令何键胆寒。

  大革命中共产党人最恨的,除了蒋介石,便是何键。蒋介石反共最著名的,是“三二〇”中山舰事件和“四一二”反革命事变;何键反共最著名的,也有“五二一”马日事变和“六二九”通电“清党”;两湖革命青年和工农群众死于何键之手者,不计其数。对罗霄山脉的工农武装割据,何键比蒋介石早两年多就开始“清剿”。他向浏阳县长彭源瀚说,对共产党人“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向宁远清乡督察员欧冠说,“不要放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如遇紧急情况,当杀就杀;若照法定手续办事,上面就不好批了,共产党的祸根就永远不能消灭。”

  当时各省之中,唯何键在湖南设立“铲共法院”。

  甚至还专门派人挖了毛泽东的祖坟。

  如此一个反共的凶神恶煞,却被彭德怀弄得魂飞魄散。

  对何键这个屠杀工农和共产党人的刽子手,彭德怀却未完全解恨。三十多年后彭德怀自己身陷囹圄,挨完造反派拳打脚踢的批斗回到囚室,仍然用笔写下当年未了之恨:“何键这只狼狗只身逃于湘江西岸。没有活捉这贼,此恨犹存!”

  即使成了囚徒,仍令对手胆寒。

  大将雄风,气贯长虹!

  蒋介石也很快认识了彭德怀。

  1931年5月,蒋介石委任黄公略的叔父黄汉湘为江西宣抚使,进驻南昌,想策反黄埔军校高级班毕业的黄公略;再通过黄公略动摇彭德怀。黄汉湘派黄公略的同父异母兄黄梅庄,携蒋介石写给黄公略的亲笔信进入根据地。彭德怀与黄公略在湘军即情同手足,对黄梅庄摆宴招待。席间套出口风,知道其为蒋招降而来,随即下令将黄梅庄处决。砍下的脑袋用石灰腌上,盛在篮子内封严,交其随从带回。随从还以为黄梅庄到苏区会其弟去了,不知道带回了他的人头。

  蒋介石从此除了提高对红军高级将领的缉拿价码外,再不搞什么“宣抚”。

  对敌斗争狠、毫不留情,是彭德怀一大特点。红三军团善攻坚,善打硬仗,在恶劣条件下也具有坚强的战斗力,无一不打上彭德怀的烙印。他与何键血战,与蔡廷锴血战,与陈诚血战,与蒋鼎文血战,与每一个深入苏区的敌军将领血战。哪一个国民党将领,也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对自己的战友却不然。

  例如对林彪。

  1929年年初,彭德怀率部坚守井冈山,部队损失很大。4月与红四军会合后,根据彭德怀的要求,红四军前委会议决定,调拨部分干部和枪支补充彭德怀部。

  林彪调给了彭德怀一部分坏枪。

  毛泽东严厉批评了林彪。

  彭德怀却并不念念不忘这类事情。对红四军中的八一南昌起义骨干,特别是前身为“铁军”的叶挺独立团部队,他充满敬佩。1928年12月11日,在红四军与红五军新城胜利会师大会上,彭德怀就提出红四军是红五军的老大哥,号召自己率领的红五军向红四军学习。

  一言九鼎。即使后来比自己小9岁的林彪出任红一军团总指挥,彭德怀对以红四军发展起来的一军团仍以大哥相称。

  1933年年底第五次反“围剿”中的团村战斗,一军团执行其他任务未能参加,使战果不能扩大。带病参战的彭德怀万般遗憾,赋诗一首:

  猛虎扑羊群,硝烟弥漫;人海翻腾,杀声冲霄汉。地动山摇天亦惊,疟疾立消遁。狼奔豕突,尘埃冲天,大哥未到,让尔逃生。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