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员李德胜叛变,瑞金红军游击司令部政委杨世珠叛变,闽赣分区司令员宋清泉叛变,湘赣省委书记兼湘赣分区政委陈洪时叛变,闽浙赣省委书记兼闽浙赣分区司令员曾洪易叛变,赣粤分区参谋长向湘林叛变,闽赣分区政治部主任彭祜叛变,红十军副军长倪宝树叛变。16xiaoshuo.
这些叛徒在叛变前,虽各有各的方式和嘴脸,但往往都很“左”。
孔荷宠对让他去红大学习非常不满,他说谁还不会打仗,用几挺机关枪就能坚持到底,什么正规训练和战略战术,都是一派胡言。
向湘林则常对周围人说:“中央苏区失败了,我们在这山里打埋伏可耻,不如出去拼个痛快,拼掉他几个算几个。”他在游击区还搞正规化,恢复分区司令部和各科室,搞沙盘作业,每天早上吹号集合出操,晚上吹号集合点名。这一套马上引起敌人注意,派来重兵清剿,弄得部队天天转移。陈毅找他谈话,他还振振有词:“红军主力说不定明天就会打回来,我们应该集中兵力与国民党决一死战。”
敌人真的来了,他没有决一死战。
很左的人一瞬间突然变得很右,中国革命中至今不乏此例。
所有叛变中,最为严重的还是中央军区参谋长龚楚的叛变。
龚楚是广东乐昌人,1924年在广州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比孔荷宠资格更老。
龚楚还可以与彭湃、毛泽东相比,是中国共产党内最早从事农民运动的领导者之一,1925年6月他就受中共广东区委派遣,赴省农民协会从事农运工作,后来又回到自己的家乡乐昌,1926年5月任共青团乐昌特支书记。因龚楚进过滇军讲武堂韶关分校、任过粤军连长,有军事工作经验,又成为乐昌县农民自卫军的指挥者。1927年2月中共乐昌支部成立,龚楚理所当然地担任了书记,成为在该地区有重要影响的共产党人。1927年底到1928年初,朱德、陈毅率南昌起义军余部辗转于粤北想进入湖南,遇见的第一个共产党员,就是龚楚。
朱德回忆说:“我们脱离范部,从韶关北上,计划去湘南找一块根据地。这时龚楚已来到我们部队,便由他引路带我们到了宜章县的杨家寨子。”
井冈山斗争时期,又有军民运动经验、又有军事工作经验的龚楚,成为红四军前委委员、二十九团党代表,其威望和地位在红军中也算屈指可数。1928年6月,湖南省委致信红四军军委:“前敌委员会,省委指定下列同志组织之:泽东、朱德、陈毅、龚楚、乔生及士兵同志一人、湘南农民同志一人组织之。前委书记由泽东担任,常务委员会由三人组织:泽东、朱德、龚楚。”
这就是龚楚当时的地位。有一段时期,中央和湖南省委给红四军前委的信都是称“朱毛龚”的。
龚楚在井冈山时期与毛泽东、朱德建立了很深的关系,百色起义时又与邓小平建立了很深的关系。
1929年5月龚楚被任命为中共广西前委委员,1929年12月参加广西百色起义。起义后即宣布成立红七军,军长张云逸,政治委员邓斌——即邓小平,参谋长龚鹤村——即龚楚。红七军辖十九、二十、二十一三个师,十九师战斗力最强,龚楚兼任师长,邓小平兼任政委。由于龚楚是从井冈山过来的,熟知红军的建军经验及政治工作制度,给红七军的建设的确带来不小帮助。龚楚后来担任的职务也闪闪放光:继李明瑞之后任红七军军长,然后是粤赣军区司令员、红军总部代总参谋长、赣南军区司令员。红军主力长征后,陈毅起初连个明确的职务都没有,龚楚却出任了中央军区参谋长。
这样一个人物的叛变,对红军长征后中央苏区留守力量的严重影响也可想而知。龚楚的叛变出现得很突然。1935年2月,他奉命率一部分红军去湘南开展游击战争。5月在湖南郴县黄茅地区遭到粤军袭击,就叛变投敌。陈济棠给他一个少将“剿共游击司令”,调一支四十多人的卫队归他指挥,要他到赣粤边去诱捕项英、陈毅。
龚楚将自己的叛变隐蔽得很巧。10月中旬,他把卫队扮成红军游击队,在北山龙西石地区和粤军余汉谋一支部队假打一阵,“击溃”了“敌人”,在龙西石出了名。贺子珍的哥哥、北山游击大队大队长贺敏学原来是中央军区司令部的科长,听说老首长龚楚参谋长拉起了游击队伍,便赶紧派人去联系。
龚楚说,他需要马上见到项英、陈毅,接他们去湘南加强领导。中共赣粤边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等人热情帮忙,建议龚楚写一封信给项、陈。信写好后,何长林也在上面签了名。特委秘密交通员很快把信送到了项英、陈毅手里。
项英看过信后非常高兴。他不太了解龚楚,但这是第一次和其他游击区取得联系,有足够的理由感到振奋。陈毅却没有那么乐观。他对龚楚是非常了解的。龚楚自恃资格老,井冈山斗争时期骄傲自大,除了毛泽东、彭德怀,便目中无人。毛泽东在苏区的威望无人可比。彭德怀在第三次反“围剿”中,因龚楚不执行命令曾经撤了他的职。今天,他怎么变得谦虚起来,要项英、陈毅去“加强领导”呢?
陈毅告诉项英,斗争残酷,人心难测,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去见龚楚。
就是这“过一段时间”,使龚楚现了原形。只见信走不见人来,他害怕夜长梦多,决意先下手为强,把北山地区游击队一网打尽。
又是那位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帮忙,召集游击队员和干部在龙西石开会,贺敏学等重要干部都参加。待他们发觉情况不妙时,龚楚的伏兵已经将会场包围,这位中央军区参谋长开始撕下脸面,赤裸裸地劝他原先的部属们投降了。
贺敏学第一个跳起来,举枪边打边往外冲。他身中三弹,硬是翻滚下山,冲出包围。其余的只有八九个人带伤冲出会场。五十多名游击队员和干部当场牺牲。特委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也是个软骨头,一看大势不好,未及走脱被捕,马上叛变。
这就是长征留下来的部队突围到赣粤边后,损失最大、性质最严重的“北山事件”。
龚楚没有抓到项英、陈毅不甘心。他熟悉红军活动的规律,布置军队日夜搜查,通往各地的大小道路都被严密封锁,连在一些大山和羊肠小道上也设置了暗哨、密探。何长林则把与游击队发生过关系的群众统统指出来,很多人被敌人杀害。
1935年10月,龚楚引导国民党三个师向湘南游击区发动进攻,使湘粤赣游击支队受到严重损失,方维夏壮烈牺牲,蔡会文重伤被俘,壮烈牺牲。中共湘粤赣特委书记陈山负伤被俘。
就是这个“朱毛龚”的“龚”,虽然在红军队伍中作出过一些贡献,一旦叛变这支队伍,竟然对敌人作出了更大“贡献”。所以人们能够理解,为什么共产党人最恨叛徒。从“四一二”反革命屠杀中过来的人们,深知在危难时刻叛变现象的不可避免和巨大危害。预见到这一刻的来临,他们便自觉不自觉地运用起最后往往伤及自身的铁腕:肃反。
1934年5月17日,苏区《斗争》杂志第61期发表董必武的文章:《把检举运动更广大地开展起来》:“检举运动的火焰已到处燃烧起来了……这一运动尤其要与肃反工作密切联系着,经由政治保卫局的系统可以暴露埋伏在地方机关中的反革命分子和那些对反革命容忍的人。”
5天后的5月22日,张闻天为《红色中华》193期撰写社论:《对于我们的阶级敌人,只有仇恨,没有宽恕!》:“敌人愈是向我们基本苏区逼进,前线上的革命战争愈是紧张,在苏区内部的反革命分子的活动也愈是积极”;“赤色恐怖应该是我们对于这些反革命分子的回答!特别在战区边区,我们对于任何反革命的活动必须立刻采取最迅速的处置。凡属进行反革命活动的豪绅地主、富农、商人、资本家、老板、流氓,必须立即捉起,除个别最重要的分子须严究同党外,其余无须评审,无须解县,一概就地枪决”;“一切对于反革命的宽容与放任,一切‘讲究手续’与‘法律观念’,一切犹豫不决与迟缓,在目前同阶级敌人决一死战的时候,客观上都是反革命的助手和帮凶”。
在中国共产党内部,董必武以宽厚著称,张闻天以冷静闻名。这些个性在斗争的非常时期,也被外界巨大的压力压迫得无踪无影。
1934年9月主力红军出发前夕,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人民委员会发出《关于边区战区工作给省县苏维埃的指示信》:“在直接战争的环境下,我们要特别注意工作的迅速与决断,每一临时的问题,必须最迅速地实际解决,不能有丝毫的等待”,捉到反革命便应立即“在当地解决”。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人民委员会主席,便是张闻天。
根据这个指示,宁都起义领导人季振同、黄中岳等人,长征前夕被秘密处决。
这方面最矛盾最典型的人物是项英。
项英是最先在苏区反对肃反扩大化的人。1931年初他刚到苏区任中央局代理书记,就反对对富田事变的处理。
对富田事变,毛泽东在《总前委答辩的一封信》中很肯定地说:“此次红军中破获ab团4400以上,ab团已在红军中设置了ab团的总指挥、总司令、军师团长,5次定期暴动,制好了暴动旗,设不严厉捕灭,恐红军早已不存在了。”
项英却持不同看法。1931年1月16日中央局成立的第二天,他以中央局第二号通告下发《对富田事变的决议》,虽然不得不讲“打ab团取消派是十二分的正确”,但不认为富田事变是ab团领导的反革命暴动;而只在“客观上”是反党的反革命行动。它批评了反ab团之错误所在:“第一,是非群众的路线”;“第二,赤色恐怖不是群众造成的去恐怖反动派,而是机关造成的反恐怖了群众”。
今天的党史工作者说,这是第一个对富田事变说了公道话的文件。
在当时的环境下这样讲,确需有面对复杂形势的清醒冷静头脑和相当的勇气。当时不论毛泽东写的总前委的报告、答辩信,还是苏区中央局的决议、中国工农革命委员会的布告,或朱德、彭德怀、黄公略、曾山的宣言,以及陈正人等的信,都一致认定富田事变是“ab团取消派合作的叛变”,是“罪恶滔天”、“破坏阶级决战”的“反革命活动”。对持不同意见者,当时是一律视为“ab团”、“取消派”、“改组派”的。
就因为项英对总前委抓ab团、处理富田事变的批评和抵制,从1931年1月中央局成立到4月中央代表团到江西苏区这三个多月里,赣西南的肃反扩大化得到抑制。这是项英一个重要的历史功绩。他为此受到中央代表团严厉批评,宣布“项英因解决富田事变完全错误”,被解除苏区中央局书记职务。
这样一位对肃反保持清醒头脑的人,红军长征以后也失去了清醒,大刀阔斧地搞起肃反扩大化来。项英说,地主、富农、反革命,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宁都起义的一部分五军团干部,红军长征后留在中央分局机关和各单位工作。项英觉得这些人在国民党军队干过,不保险。他对登贤县委书记陈梦松和县苏维埃主席钟家瑶说:“这些人靠不住,要解决他们。”
怎么解决呢?钟家瑶后来回忆说:
“项英紧接着就以开会为名,派通信员将五军团的十几人,一个一个地通知他们前来开会。他们来了以后,随同前来的通信员则被留在楼下。五军团的人上楼后,项英就说他们犯了错误,随后不由分说便将他们一个个捆起来,当晚就把他们杀掉了。”
第二天,部分被杀害人的家属来询问亲人下落,回答是调其他地方工作了。
面对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但越是非常时期,不是越需要分清敌友吗?
毛泽东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毛泽东还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准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两段话都非常深刻。都在不同的时期、为不同的目的、被不同的人们反复引用。造反时,多引用前者,平反时,又多强调后者。一个个历史轮回中,反复发现冤屈了那么多本不该冤屈的好人。
毫不留情地解决“靠不住”分子的项英,其革命坚定性是无可置疑的,所以能在极其艰难条件下坚持三年游击斗争,直到抗日战争爆发。
但要总结出这些血的经验教训、真正准确判断出谁“靠得住”谁“靠不住”,项英已经没有时间了。1941年1月皖南事变中他本已突围脱险,却在睡梦中死于叛徒的子弹。
打死他的贴身警卫刘厚总,恰恰是他认为最靠得住的人。
这是项英的悲剧,也是那个时代肃反手段与方式的悲剧。
二、残兵?火种
红军主力突围西征后,中央苏区周围最大的部队,便是红十军团。
1934年10月,作为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寻淮洲红七军团到达赣东北根据地,与方志敏的红十军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