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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阅读13

  世,三年有余,想必应为咿呀学语的婴儿。2023txt.”浣柳细心卷起罗袖,皓腕如凝霜雪般纤细。梅碧边摇桨,边笑道:“姐姐,小心绿茎下的刺儿扎伤手。”忽见岸上立有一儒雅少年,款款深情悉堆于眼底。浣柳不觉面飞红云,欲语低头浅笑,时而慢转秋波偷觑。梅碧掩面暗笑,竟忘记了摇桨。

  此时浣柳发髻间的梅花簪,不慎落入水中。若璞见此光景,一个箭步跳入水中。鬓角巾帻湿润也无暇顾及,上岸将梅簪递与浣柳。浣柳接过梅簪,嫣然一笑道:“多谢这位公子。”若璞听罢,含笑道:“方才听姑娘弹琴,如聆仙乐。小生冒昧相问,不知姑娘芳名为何?”浣柳丹唇微启道:“小女姓梅,名浣柳。不知公子高姓?”若璞拱手说道:“如此甚巧。小生亦姓梅,名若璞。”转又问道:“不知此琴无弦,为何反而弹出仙乐?”浣柳垂下眼帘,叹道:“琴虽无弦,心却有弦。以心相弹梅柳,白鹤遗珠,泪淹弦痕。”若璞几乎万分确认是绛琼,忘情地握上浣柳的手。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蓦山溪迟遇梅郎了情执度情散重认柳亲

  且说浣柳莫名横下心来,将手缩回帕内,说道:“自古道‘男女授受不亲’,梅公子,莫要一时忘情。”若璞见此光景,解释道:“三年之前,小生曾与绍兴府柳千金结盟,不想却等来瘗玉埋香。梅姑娘一颦一笑,与琼妹真乃两生之花。”浣柳听罢,惊诧道:“我与妹妹住在苎萝山多年,从未听说过琼姑娘此人。”若璞若有所悟,说道:“莫非梅姑娘失去记忆,故忘记前生梅柳之缘。”浣柳付之一笑道:“云何梅柳?悟有柳者,不复认梅,所悟非梅,悟亦如柳。”若璞忽然双膝下跪,恳求道:“梅姑娘若信此异事的话,不妨与小生同往柳府,一观书房内其画像便知。”

  浣柳见状,只好扶起若璞,含笑道:“梅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小女与妹妹下山走一遭便是。”若璞听罢,欣喜道:“天不老,人未偶,且将此恨,分付庭前柳。”梅碧挨近浣柳,说道:“姐姐,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倒像要与此山生分似的。”浣柳眉头一皱,劝慰道:“好妹妹,我辈林泉身外之人,料是有缘卷进梅柳前因。”说罢,两人将兰舟系上缆绳。浣柳领着梅碧上岸,若璞含笑道:“梅姑娘,因山长水远,小生骑马驮你一程。”浣柳低眉脉脉心允。若璞不禁陶然心醉,便抱起浣柳跨上马鞍。浣柳坐在马头前,不敢回视若璞双眼,恍觉心似曾回某片梅田。

  栊蔷伸过手去,说道:“梅碧姑娘,请上马。”便跟随在若璞马儿的身后。一路经过玄墓山,若璞恍然忆起梦友道人点化。便一边鞭策马儿,一边说道:“梅姑娘,前番若耶溪所弹之曲,可是《蓦山溪》?”浣柳听罢,惊道:“正是此名,梅公子何以思量得出?”若璞含笑道:“蓦然回首,彼柳却在若耶溪处。”浣柳怔怔地回眸,与若璞眉目颦对。忽觉心里一颤,垂下凤眼,含泪道:“不堪回首,斯梅枉在西子湖处。”若璞问道:“曲中‘梅君不见,魂怅对芳颦’,可否系小生之姓?”浣柳听罢,说道:“此处似是非是,只为心寄林和靖处士,拈梅以超脱情之花谛。”

  四人走走停停,不觉已到杭州西子湖。若璞抱浣柳下马,含笑道:“说西子西子就到。”栊蔷拉过若璞,低声道:“梅浣柳即是琼姑娘,梅碧便是碧茜无疑了。”若璞听罢,说道:“目下我与琼妹泛舟,共弹往日心曲。”便取出绿绮琴,问道:“不知梅姑娘可有此琴兴?”浣柳含笑道:“既见君子,不我遐弃。”若璞坐至前舱,弹道:“相思数缕隐心头,琴声荡梦收,水融愁。来日梅花传鹤信,柳枝待轻折,入伊眸。”浣柳抚弄琴弦,弹道:“黛染碧波锁眉头,泪眼堕雨后,风剪愁。今朝唯记梅花语,烟柳如侬心,肠断眸。”正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朱弦绝伊泪?

  若璞轻摇船桨,兰舟悠然荡回岸上。若璞便扶浣柳上岸,四人一同跨上马鞍。又穿过一条水龙似的长巷,来至十里街的路口拐角处。若璞喊声“驭”勒住白马,叹道:“依然未改旧貌。”府门悬挂着一对白灯笼,红漆绿门上有一金匾,匾上大书“柳府”二字。浣柳只觉“柳字”似近非远,越往深处思量时,头格外疼得厉害。栊蔷上前叩响柳府大门,门内一位老仆走将出来。老家人上下打量浣柳,惊道:“琼姑娘,莫非老天令您重生了?”说罢,开了东西两侧角门。若璞未曾说破,含笑道:“这位姑娘姓梅,名浣柳。”便与栊蔷牵着马到马厩处,在一根木桩上系好缰绳。

  此时林夫人正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祷告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琼儿远离人间苦厄,早登西方极乐。”柳尚书望着陈旧的灵位,独自老泪纵横。不觉忆起绛琼儿时所作诗句,便念道:“寒梅嗟雪冰心长,冷柳奈花痴魂凉。”却见老家人进来报道:“启禀老爷,琼姑娘,不,梅姑娘与梅公子在外等候。”柳尚书捋着胡须,惊道:“什么?琼儿她不是已经……”老家人解释道:“梅姑娘与琼姑娘,真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夫人忽闻此言,连忙上前说道:“老爷,料琼儿不是还魂,就是重生,也未可知。”柳尚书点头会意,便整理衣冠,与林夫人走出门首。

  若璞见到柳尚书与林夫人,便上前打一恭道:“晚生见过尚书大人与安人。”柳尚书扶起若璞,含笑道:“贤婿不必多礼。”林夫人眼尖,过去拥着浣柳,含泪问道:“琼儿,你当真不认识为娘了?”浣柳望着鬓近疏白的林夫人,摇头道:“浣柳自生时不知双亲所踪,年年在若耶溪浣纱如是。”林夫人执着梅碧的手,问道:“好孩子,你也忘却老身了么?”梅碧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老夫人,梅碧与姐姐同病相怜,自然亦不晓得缘由。”若璞轻摇着浣柳肩膀,唤道:“浣柳,勿使素心变却槁木!”浣柳抱着头渐渐蹲下身来,只觉大脑一阵绞痛,便晕了过去。

  若璞见此光景,不觉心急如焚,唤道:“琼妹,绛琼……”梅碧潸然泪下,唤道:“梅姐姐,浣柳姐姐。”栊蔷、老家人、柳婆子皆唤道:“琼姑娘,快醒醒!”林夫人不觉瘫在地上,哭道:“娈娥鹤道监察,琼儿,愿你记起三年夙因。”若璞便将浣柳抱在怀中。柳尚书把手一指,说道:“贤婿,快把琼儿放到书房内休息。”若璞应允,一径往絮烟阁走来。梅碧掀起门帘,若璞小心翼翼地将浣柳放置榻上。柳婆子端来一碗姜汤,若璞便接过来,轻轻吹了吹热气。梅碧扶起浣柳,若璞喂了几勺汤。浣柳忽然心绪错乱,喊道:“君复,璞兄;碧茜,梅碧;爹,娘可好……”

  若璞使命捶着栏杆,含泪道:“天便教柳卿,瞬间厮守梅魂何妨?”忽见梦友道人敲着梆子,从窗内如烟般悠然而来。白鹤童子立于旁边,众人皆唬了一跳。梦友道长从袖内掏出一个纸包,含笑道:“此乃鲛人泪研之度情散,将一剂散倒入香茗内,三时五刻后,即可记起前生情执爱错。”若璞接过度情散,拱手拜道:“多谢梦友道长相助。”梦友道长一笑,口占七绝道:“伊本蓬莱客中人,听月饮雾伴云枕。梅花灵犀曾照心,梦友白鹤是前身。”吟罢,便用拂尘朝梅树一掸,顿时跨上白鹤纵入云霄。若璞将纸包缓缓倒入茶内,用汤匙搅拌片刻,端起碗来喂浣柳喝下去。

  三时五刻后,浣柳只觉此前空白的大脑,一下子充盈进满满回忆。睁开秋水双眸的一刹那,第一眼见到窗前梅柳重发。正是:柳院灯疏,梅厅雪在,谁与细倾春碧?若璞从紫檀木匣内取来折扇,含笑道:“浣柳,你看这扇面上的仕女,可不正是芳卿折梅?”浣柳摩挲着扇面梅花,含泪道:“直待重寻梅柳逸,相思惟把清泪匀。”柔倚在若璞暖怀里,沉吟道:“璞兄,我终于记起梅柳情劫。爹,娘。”此番之唤似耗尽五百次回眸,殇尽几许花窟秋杯。梅碧喝下度情散,顿时发挥效用,说道:“前生‘碧落重笑泯泪魂’,是谓碧茜。”柳尚书与林夫人喜极而泣,相互拭泪。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比翼飞鹤引梅柳赴宝扇连理开簪合双株

  且说绛琼失忆后复记起,与若璞之情缘柳暗花明。每每期盼到夕阳西下,若璞挽着绛琼的手,两人一同端坐在梅树下。若璞从身后取出焦尾琴,含笑道:“今日为兄且作柳君,琼妹便为梅卿,如何?”绛琼听罢,感怀道:“梅与柳本系同根,唯有梅柳为情而种。”说罢,纤手抚弄琴弦,弹道:“梅兮梅兮思仙姝,舍雪偕柳兮集鸳侣。”若璞莞尔而笑,弹道:“柳兮柳兮忆高士,遗花隐梅兮聚雁行。”曲子似回三年前蓉桂竞芳之月。阳光画在静女眉尖,绛琼弹道:“鹤兮鹤兮归梅途,遨游诗魂兮求柳聚。”若璞惬意神会,弹道:“鹤兮鹤兮从我愿,得投玉簪兮永返璞。”

  如此花前旧游一月有余,更羡煞园内孤芳片叶。这日,午后阳光如将梅柳披上金线。柳尚书走进絮烟阁,隔着撒花软帘,隐约见绛琼翻看《乐府诗集》。碧茜在旁轻摇团扇,只见绛琼斜托香腮,丹唇吟道:“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柳尚书听罢,捋着胡须,想道:“此诗乃鲍照所作《梅花落》,琼儿倒是容光焕发不少。”不觉心中暗喜,便一路回到正堂。这且不提。若璞随心偶然间到园内,观看白鹤盘旋,无意间迎上绛琼目光。绛琼双眉如舒柳叶,一笑释经年深颦。

  柳尚书在茶几旁啜茗,提议道:“夫人,何不捡个吉日,成全这对苦命鸳鸯,为琼儿冲冲喜也好。”林夫人会意,含笑道:“妾身正有此意,不过此事莫先对琼儿提起,免得姑娘家羞答答的。”柳尚书捋着胡须,沉吟道:“明日便是七夕佳节,不妨定在这一天,真个是难得良辰吉日。”林夫人听罢,欣喜道:“就依老爷所言,且等牛郎织女共渡鹊桥。”说罢,便命柳婆子唤来碧茜。林夫人告知道:“碧丫头,我与老爷欲定下明日,为琼儿与梅公子毕姻。你暂且先瞒着琼儿。”碧茜兴奋道:“奴婢看琼姑娘近日气色甚佳,长吁短叹的次数也少了,这可不是梅柳之福么?”

  林夫人听罢,正中下怀,说道:“等琼儿出阁后,我将你许配给栊蔷,你意下如何?”碧茜不觉红了脸,说道:“奴婢但凭夫人作主,此生不求衣锦荣华,只愿得此一心人。执君之手,与君偕老。”林夫人眉开眼笑道:“我将你视为亲生女儿,之子于归,琼儿与你皆有归宿,我与老爷便足慰平生。”自此柳府上下忙着布置桌椅,打扫新房,漆刷粉壁,张贴喜联。一片盎然的红绸花色,梅柳园内比比皆是。碧茜回至阁内,不觉喜形于色。绛琼见状,问道:“碧茜,你去了好一会子了,母亲唤你所为何事?”碧茜听罢,扯谎道:“原是夫人将五十大寿,遣奴婢前去张罗。”

  绛琼说道:“既是母亲作寿,做女儿的当有寿礼相送。”碧茜顺水推舟,问道:“琼姑娘想送什么寿礼?”绛琼若有所思,含笑道:“前番兰操师父来时,曾赠我一本《般若波罗蜜心经》,不如将此经送与母亲。”碧茜心想道:“多亏琼姑娘有这份孝心。”转又说道:“老夫人最喜持斋礼佛,一发对她的心意了。”话分两头,柳尚书亲自来到西厢,见若璞正把玩梅花断簪。便上前拍着若璞肩膀,含笑道:“自古多情损少年,贤婿莫要太重儿女之情,从而疏忽科举才是。”若璞听罢,拱手一拜,说道:“不瞒尚书大人,只因曾遇梦友道长点化,小生已弃功名而志著书。”

  柳尚书听罢,不觉为之一愣,说道:“梦友道长松形鹤骨,虽然相逢草草,一纸功名悔倾半座书山。”若璞忽然跪于地上,说道:“天既生高士投簪之愿,必定生梅柳归隐之道。小生欲著《簪梅绾柳》一书,亦求红袖添香为伴。”柳尚书扶起若璞,含笑道:“老夫与拙荆皆会意,贤婿与琼儿堪称一对璧人。且蒲柳系梅在前,明日便为你二人完姻。”若璞心花怒放,欣喜道:“明日恰逢七夕佳节,双星正巧鉴梅隐柳梦。”掌灯时分,若璞双手枕于脑后,半躺在床上,不觉一晚如隔世之漫长。辗转反侧,便步月来到絮烟阁门前,吟道:“寒梅借翼飞妆次,一日思柳十二时。

  梅与柳虽隔着一扇门扉,却不阻彼此相思如海深。绛琼隐约认出若璞影子,丹唇微启道:“璞兄,可是你?”若璞颔首,含笑道:“琼妹,正是为兄。”绛琼侧下身子倚在门边,便往下对道:“更倩双星圆柳梦,厮见梅魂解花谛。”说罢,便打开房门。若璞便将绛琼抱起,转了一圈又一圈。到了七夕佳节,一帘凤凰纱幔徐徐拉开。影影绰绰的帘后,如是一张西子捧心的鹅蛋脸。碧茜服侍绛琼更衣,穿上云霞五彩帔肩。为其梳妆理鬓,戴上金花八宝凤冠。正是: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碧茜望着镜中绛琼,含笑道:“琼姑娘终盼过泪年,今日梅柳喜结连理。”

  院内乐队吹打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直至黄昏已西,各路乡绅幕僚手持喜帖,纷纷来至柳府庆贺,分宾主之礼坐于西席。柳尚书命小厮斟酒上菜,忙得不亦乐乎。众人各捧一大觥,各自向柳尚书道喜。阁内绛琼淡淡一笑,自语道:“在天比翼唯同林,在地连理止共芳。”说罢,碧茜轻轻盖上红盖头,便扶着绛琼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