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来人,还以为是哪位翩翩公子,半晌才认出来是安平,连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她拦下:“涟湘这是做什么,本公子与你们一样,都是前来饮茶的客人罢了。abcwxw.”
正说着,刘绪也跟在后面缓缓走了进来,神情虽无异样,却失了先前的兴头,始终垂着眼。
安平走到拨琴的女子面前,笑得温柔:“可否劳烦这位姐姐出去片刻,在下有些事情要与这里的客人私谈。”
女子忙不迭地起身,抱着琴福了福身:“是,奴家这便告退,公子请便。”仓皇走出间,耳根已经红透。
“睿公子真是风流盖世,绝艳无双啊。”齐逊之在一边端着茶盏贼笑。
安平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周涟湘跟前笑了笑:“涟湘也出去吧,我有些话要与子都单独说。”
周涟湘疑惑地看了齐逊之一眼,心道莫非是他的话惹恼了殿下?但也不敢迟疑,唯唯应下便要退出,却见刘绪仍旧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沉吟许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安平,转身对周涟湘道:“我送小姐回去吧。”
“啊?哦……”周涟湘完全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出了门。
齐逊之微微垂眸,饮了口茶:“稀奇,庆之竟然撇下公子您去陪伴周小姐了。”
“本公子给他出了道难题,他此时需要时间好好思索,会回避我一点也不稀奇。”安平走到他身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直接切入正题:“该说正事了。关于此番你遭劫一事,我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但是还是想问问你的看法。”
齐逊之看了她一眼,还是老样子,永远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放下茶盏,正色道:“想必是与之前刺杀案有关。”
“说的不错,此次动作定然是为了洗脱萧靖的罪名。”
“看来京兆尹家的这位长子会突然出逃也不是偶然,计划周密又故露破绽,既让您顺利找到了我,又将罪名推给了京兆尹,若不是抓住活口,可谓天衣无缝。”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那些犯人您审问出结果了?”
“自然,那位长子可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否则又怎会遭人利用,重刑威吓之下,自然就范。”
“所以您这次是打算将蜀王彻底打压了么?”
安平微微一笑:“谁知道呢?”
齐逊之抿了抿唇,心中隐隐觉得此事还有一部分并未参透,而这部分,似乎正与眼前之人有关。此番动作显然是蜀王为了夺回兵符做的布置,可是现在因为被捉住了活口而败露,反而被安平反将了一军。但是时机太过巧妙,所有事情虽然看似都对安平不利,可是每到关键时刻却又急转而下,她总能扭转局势。
是巧合么?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对了,”安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前几日,我遇见过你幺弟。”
齐逊之疑惑地看着她。
“本公子很不解,你幺弟看着挺灵巧懂事,怎么上次说要见你时,会让你这个腿脚不便的哥哥主动去找他呢?听闻你与他感情最是要好,既如此,他应当很照顾你这个哥哥才是,难道不该自己来见你么?”
齐逊之皱着眉回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是上次生辰晚宴时,他幺弟在屏风外吩咐丫鬟的话,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般清楚。他续了杯茶,语气淡淡:“殿下想说什么?”
盯着他的脸色观察许久,却只见一片平静,安平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恰好想起,便顺口一提罢了。”
齐逊之抬头看她,眼神很傲骄:“睿公子可别打岔,说来此次差点遭难也是拜您所赐,总觉得该问您要些赏赐才行。”
安平立即与之拉开距离:“悠着点儿,上次你的生辰可花销了不少了。”
“放心,我并不打算要钱财。”
“哦?那你要什么?”
“我要殿下……”
安平眯眼挑眉。
“……的信任。”
周遭忽然沉寂下来,只余楼下客人偶尔笑谈之声……半晌,安平起身,走到窗边站定,侧身对着他,凝视着窗外满街繁华叹了口气:“卖艺不卖身不是很好么?子都,虽不愿承认,但你该知晓,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所以有的事情适可而止便好,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齐逊之看着她的侧影轻笑:“闲来无趣,便想找些事情做做,何况,除了在您面前蹭些俸禄,我此生还有什么大用处呢?”
“路途凶险。”
“不是有英明神武的睿公子护着么?”
安平凝视他片刻,侧过身倚着窗框,抱着胳膊邪笑起来:“英明神武这个词我喜欢,还真是适合我啊。”
“……”齐逊之顿时无力地耷拉下了肩膀,又来了……
二二章
深冬到了,天气越发阴冷。早间飘起了雪花,很快就变为鹅毛大雪。安平系了件大氅,在御书房外看着阴沉沉的天,想起在青海国的父母,这般严寒的气候,也不知过得可舒适。
正想着,却见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裙角,一如既往地姿容端庄。待到近处,见到安平就这般立于檐下,连忙上前将伞举高,为她遮挡:“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雪啊,涟湘此时入宫作甚?”安平笑了笑,撩袖为她拂去发间一丝雪花。
周涟湘欠了欠身,面露笑意:“回禀殿下,此次女官甄选结果已然揭晓,涟湘拔得了头筹,特来禀报殿下。”
“嗯,此事本宫已然知晓,可是件大喜事。”安平转身示意她随自己进御书房,边走边笑道:“本宫果然没看走眼,接下来便好好为官吧。”
“殿下,涟湘不是想说这个……”
已经走入殿内的安平顿住步子转身:“那你想说什么?”
“涟湘是想……”周涟湘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眼睫微颤,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又干脆抬起了头:“涟湘是想在殿下身边任职,无论官衔大小,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即可。”
安平解开大氅交给身边的圆喜,坐到桌后:“为何要待在本宫身边。”
周涟湘恭恭敬敬地行礼:“殿下身居监国之尊,蓄不世之材,涟湘庸陋,愿追随左右,聆听教诲,省吾身以拓心智。”
“可是本宫并不打算教你。”
周涟湘蓦然一惊,怔怔的抬眼看她。
安平笑了一下:“回去听从安排吧,你不缺才能,只缺机遇。天地广阔,朝堂诡谲,这些都是要你一步步去理解领悟的,若是留在本宫身边,只能做井底之蛙罢了。”
毕竟是大家闺秀,关于即将面临的朝堂,周涟湘还不曾深入想过,听闻此言不禁垂了头,神色赧然。
“抬起头来。”如上次一样,安平的话内容未变,语气却生冷了许多。周涟湘抬眼看去,只见到她肃然的脸:“如今你很快便要成为朝廷命官,一切自有规矩,本宫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对你客气,你也要忘却自己首辅千金的身份,独自打拼,直到堂堂正正地站到本宫面前。”
她取了自己批奏折的毛笔,起身走到周涟湘面前,递给她:“本宫以一笔相赠,但愿我大梁能出个如上官那般的巾帼宰相,回馈本宫以满腹才华。”
周涟湘仓惶拜倒,半晌才双手接过:“谢殿下。”
安平笑了起来:“以后既为朝廷命官,还是早日改掉面皮薄的毛病吧。”
周涟湘连连称是,又拜了拜才退出殿去。圆喜托着一封信函走进来,就见安平笑眯眯地问他:“圆喜,你说本宫的口才是不是越发的好了?”
圆喜当即道:“那是自然,殿下的口才无人可比啊。”
“嗯,难怪蜀王总是吵不过本宫啊。”
“……”圆喜抹了抹汗,将信递到她面前:“殿下,西北有八百里加急送到。”
安平闻言立即收敛了笑容,接过展开,神情忽而冷峻起来。圆喜见状有些吃惊,不敢多言,神色也变为小心翼翼。
在殿中来回踱了几步,安平将信收好,稍作沉吟,低声对圆喜道:“去城外军营将赵老将军请来,莫要惊动任何人。”
※双九的伤势已无大碍,但安平仍旧让他好好休养。如今蜀王的兵符和帅印都被扣了,他若是出现,想必也会招来一些人的不快。
前段时间,安平与萧靖在京中高调争权的举动让朝廷表面平静了不少,不过很快就又沸腾了。
西戎的消息收的很快,得知萧靖已被夺去主帅之位,便立即重兵集结,即将压境而来。
御书房内挤满了人,以萧竛为首的几位大臣极力要求安平归还帅印兵符给萧靖,毕竟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而安平却淡定地说了一句:“本宫已经排遣赵老将军前往西北,诸位可放心。”
“……”众人默然。
赵老将军是安平的授业恩师,此举算不算……任人唯亲?
萧竛面色不佳,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会这般绝情,不过一件小事,接二连三地打压蜀王也便罢了,还直接把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交给了旁人。更何况动作还这般迅速,连商议都不曾便做了决定。
而安平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无论众人如何劝解。
焦义德等人出去之后,自然免不得又起了将陛下请回京城的心思。
大臣都已离开御书房,唯有一人还留在殿内,静静地站在安平面前。
安平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庆之还有事?”
刘绪抿了抿唇,许是想起了那晚的事情,神情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适才听诸位大臣提及西戎入侵路线,微臣觉得有些异样。”
安平闻言眼睛一亮,起身走到他跟前:“有何异样?”
突来的亲近让刘绪怔愕了一下,赶忙收敛情绪,走到一边木架上悬着的地图前:“若是入侵我大梁边境,只有两条路,一条荒无人烟,越沙漠而来,之后直接与梁兵对阵。另一条需途经青海国,却必要遭遇青海国抵抗,之后又会遇上我大梁将士,难度更大。上次对方明明选的是前者,这次为何忽然选了难走的青海国呢?”
“因为两次领兵的主帅不同。”安平走到他身边站定,看着地图沉声道:“第一次领兵的是老将,稳扎稳打,此次却是西戎国内刚刚登基称王的大王子金珏,听闻此人心狠手辣,诡谲多变,连新登的王位也是靠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他若是选了上次的路线,才是奇怪。”
一番话说完却未得到回应,安平转头,正对上刘绪不解的脸:“殿下为何告之微臣这些?”
“那庆之又为何告之本宫这些?”安平笑了一下,不同往常的轻佻,温和而自然:“庆之为本宫着想,特意提醒,本宫岂会不信任你。”
刘绪心中大震,原来她都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是希望她能注意到这些,免得届时落入险境。毕竟她的战场不止西北边境,还有这风云变幻的朝堂。
只是刚才听她这番话说来,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她既然能将对方主帅都摸清楚,必然也是早就盯着西戎了。刘绪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她啊。
安平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其实本宫之前一直在想,你胸怀大志,必然不能久居少傅一职,之前听你说要上阵杀敌,也只当是一时意气用事,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埋没了你。”
“殿下言重了。”刘绪心中忽而有些惭愧,他之前一直纠结于对她的情意中时,对方想着的却是他的前程,更何况他又不知不觉地卷入了蜀王的圈子……“如今看来,你心思敏锐,武艺又好,倒不妨撇开令尊文官之路,必可成就一代将才。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庆之再忍忍吧,总会有你一展抱负的时候。”
刘绪赧然垂眸:“微臣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费心。”
安平笑着摇了摇头,走到门边,看向外面纷落的雪花:“应该说,本宫何德何能,得上天眷顾,身边有尔等这般良材相助啊。”
“尝闻有圣者出,才有良材聚,殿下不必谦虚。”
安平诧异转头,眼中染上笑意:“不想能从庆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莫非你这是认同本宫了?”
刘绪一怔,呐呐不得言。
“哈哈,你不必在意,本宫随性惯了,能否被他人认同也不在乎,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本宫那晚并非是有意刁难你。你与本宫之间尚有鸿沟,是否可以跨越,当思量清楚才是。”
刘绪轻轻颔首:“是,微臣会想清楚的……”
雪停下时已经是傍晚,齐逊之到御书房时,安平正在对地图研究的入神。他对圆喜招了招手,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没多久圆喜便捧着一盏灯放到了桌上。
安平抬头,这才看到殿中多出了一人。
“来得正好,”她招了招手,唤他近前:“此次西戎出兵一事,本宫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齐逊之在她身边停住,见她在地图上用朱砂标了一些记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殿下是打算与对方玩战术?”
“行兵之道,一贵神速,二贵诡谲,西戎的大王子也是个人物,不得不防。”
齐逊之点了点头,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那地图,伸出手指在标记的最重的青海国地界指了指:“殿下打算将重兵派往青海国?”
“不错。”
他想了想,笑了起来:“看来是步险棋。”
安平叹了口气,并未否认。这些时日身边一直有消息走漏,父皇母后身处何方也暴露了。若是一切都在她掌控之内,那么只怕西戎此次是声东击西。攻打大梁是假,欲擒王才是真。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派遣最为顺从自己的赵老将军上场为妙,否则一旦计划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