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谁赶跑了学生?”他直觉是黄莲花,毕竟对方的来头更大,赵建红更多的就是撒手不管,任孩子胡闹,要说赶学生出去,这件事黄莲花做的最顺手。
曾经有一次,黄莲花嫌弃一个孩子邋遢,觉得他的存在把教室给熏臭了,硬是不让人家来上学,孩子家长拿着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鸡蛋,她还直接把鸡蛋给砸地上了,你说你要是不愿意,还给人家还不成吗,偏偏给砸地上,白糟践了好东西。
那个孩子读书很用工,老师教的不好,他就自己自学,常常拿着书来问唯一还有点见识的刘校长,黄莲花嫌弃的邋遢,完全只是因为对方的家庭条件。
那个孩子的爸爸死的早,家里全靠一个寡母和几个叔叔伯伯帮持,他是老大,底下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妈妈下地干活,他一人挑起了家里的活,洗衣烧饭一个大男孩干的无比顺溜,那个寡母有远见,知道读书的好处,也不想耽搁孩子,硬是逼着他来学校念书,就想着供出一个孩子能够帮衬其他兄弟妹妹。
那孩子是真听话,因为家离学校近,每天中午都回去给弟弟妹妹还有地里干活的妈妈做饭,休息的时候就去帮着队里拾牛粪和羊粪,这些都是好肥料,可惜牛羊随地跑随地拉,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拿着畚斗去拾。
这活埋汰,但是没什么难度,给的工分也高,村里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就把这任务交给了他,每个双休日外加寒暑假,他也能给家里挣点钱。
也不知道哪个孩子回学校说了这件事,黄莲花就非觉得人家孩子是臭的,身上有羊粪牛粪的味道,实际上对方很爱干净,怕熏到家里最小的妹妹,每天都会去河边洗澡,并且把当天的衣服洗干净晾晒。
那一次,刘伯言都光火了,他实在是不想那么好那么认真的孩子被黄莲花这样的女人毁了前途,凭着他的刻苦和韧劲,刘伯言甚至觉得,如果能读下去,对方将会是他们公社极少数考上中专或是高中的孩子。
只可惜,黄莲花她爸是公社书记,整个公社,除了主任谁敢得罪他。
那一天,刘伯言就躲在窗户后头,看着那个孩子牵着他妈的手离开,一手还拿着那个装着混了泥土砂石的鸡蛋液的篮子的场景,那悲伤绝望的哭声,至今仿佛还会在耳边响起。
忽然间又响起那件往事,刘伯言的眼眶有些泛红,他盯着黄莲花,有时是他真不想做一个现实的人,不去考虑老婆孩子,直接给这泼妇几个大耳刮子,然后摁着她的脑袋进牛粪堆里,告诉她,你闻闻,这才是牛粪的味道。
“刘校长,你问这件事做什么?”
黄莲花可不知道校长心里在想着什么,她眉头皱起,想着刚刚那几个坏孩子,心里的苦水一股脑的往外吐。
“你可别说了,我教书这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没大没小的孩子,把弟弟带来学校不说,居然还敢顶撞我,我把话放这儿了,以后这个学校就不许那个家的孩子再来读书。”
黄莲花的眼神有些凶狠,她会好好打听那几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非让听爸好好教训教训那两个教出这样的小畜生的家长不可。
“呵呵。”
刘伯言冷笑一声:“那还真是不巧了,你赶出学校的那几个孩子就是海老师和兰老师家的,你这一赶,把学校里最好的两个老师都赶走了。”
海大富和兰秀梅平反后其实完全可以回到原来的学校任职的,他们当初愿意留下来,说实话完全出乎了县里面领导的预料,那可是顶尖学府的教授,哪个学校教不得,别说他们公社小学了,县里头的中专和高中还哭着闹着想抢人呢,上面可是特地关照过的,要好好对待两位老教授,虽然现在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小学老师,可千万不能真把人家当小学老师看待了。
“怎、怎么可能。”
黄莲花吃惊了一下,她可是听她爸说过的,那两个老教授是当初下放下来改造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在这里,她赶走的那三个孩子,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呢。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反正以前咱们小学没他们也挺好,是那三个孩子先犯的错,就算闹到上面,真理也站在我这儿。”
黄莲花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现在人都走了,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刘伯言有些自暴自弃,今天因为两位老教授出现重新燃起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就被熄灭。他看了黄莲花一样,叹了声气,转身离开。
佝偻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教授了不起,政策朝令夕改,谁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又被关了起来。”黄莲花不服气的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