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催眠师小心地选着词语,“我的顾虑是一种可能性,当然我说的可能性不很大,但不能排除。lehukids.因为杨文峰当初强迫自己忘记的记忆让他痛不欲生,甚至生不如死,所以当他现在在他被催眠的状态下突然调出那段被他强力尘封后丢在记忆深处某个角落的记忆时,他很可能会受不了打击而……”
“休克,还是昏死过去?”康伴智插了一句。
“不,如果他是清醒的,那么他可能会昏死过去,但他是在被催眠状态下,如果他下意识里仍然不想翻出那段痛苦的记忆的话,很可能再次强迫自己遗忘,如果这情况发生在清醒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控制,可以解释以得到他的理解。然而,他是在被催眠的情况下,他的潜意识会如何反应,我们也不能掌握。我说过,此人性格刚烈,心性极强,加上你们告诉我他是练习武功并且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我担心……”
催眠师停了停,看到所有的眼睛都盯住自己,接着说道:“他可能会神经错乱、发疯,严重的,甚至会心脏衰竭而当场死亡!”
“怎么会?”许长征不解地大声说,“我是说,怎么会有死亡的危险?”
“一般人不会,最多强迫自己神经混乱以抵抗那段痛苦的记忆重见天日,但你们的杨文峰确实不同一般,他会武功,你们难道以为中国历史上那些咬舌自尽,那些怒发冲冠,自断筋脉的烈士的故事都是虚构的不成?”
大家都面面相觑。“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催眠师说,“当然,如果在催眠过程中,他反应确实太强烈,我会向你们打手势,至于是否中途停下来,就得你们拿主意了。我一切听你们的。”
“好,就这样吧。”许长征下了决心。
部长和另外四位回过头,通过可视玻璃观察着那位失去了记忆的杨文峰。康伴智和沙伟的脸色都很阴郁,因为许长征部长的脸色很阴郁。
长头发催眠师走进隔壁的房间,脸上带着笑,他对杨文峰点点头。杨文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催眠师有些窘地回避了杨文峰的目光。杨文峰放松自己躺下来,催眠师的助手走过来,协同催眠师把杨文峰的躺椅调到斜躺的角度,然后开始固定他的四肢。
杨文峰表情冷静,情绪也很稳定,但当他看到催眠师师徒俩人在固定他四肢时手在微微颤抖,他皱了皱眉头。等到四肢被三根牛皮宽带子牢牢固定住后,他抬起头,轻声问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催眠师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犹豫地看了看墙上的大镜子,刚想开口,被杨文峰轻声打断了。杨文峰对墙上的镜子点点头,慨叹道:“部长,找出真相重要,按计划进行吧,我的记忆纷纷离我而去,就好像生命在逐渐流失……,自从我完成了那三本书后,我觉得生命已经无怨无悔了,希望你能找到第三本书《致命追杀》,好好看看吧!”
杨文峰对着镜子中看不见的许长征说罢,微笑着点点头,躺了下去。
镜子这边的许长征看着玻璃那边的杨文峰,深情地点点头。
大家都沉默着,仿佛怕打搅了催眠师催眠杨文峰一样,其实这两个房间是特殊设计的,这边的许部长不但可以看见,而且可以听见隔壁房间的一举一动,但那个房间却听不见也看不见这边的人。催眠师给杨文峰喝了一小杯液体,这是催眠师在遇到意志力较强的患者时常常使用的饮料,其实就是适当剂量的大麻制品。杨文峰一口气喝下这杯大麻饮料后,催眠师的副手慢慢调暗了房间的灯光,慢慢调高充满房间的背景音乐。十分钟后,当一个变幻莫测的特制射灯的柔和的灯光集中在催眠师胸前时,催眠师拿出了一个旋转的小球,就好像儿童吃的那种旋转棒棒糖。
催眠师举起这个旋转的棒棒糖,一边轻声告诉杨文峰集中精神看着旋转的棒棒糖,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有关旋转球的故事……
单面可视镜子这边的许长征看到杨文峰慢慢眯起了眼睛,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松弛下来。
在场的一位副部长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边的紧张和安静。许长征知道,被催眠后的前五分钟里,催眠师会故意对迷糊中的杨文峰谈起他们刚刚谈论的一些轻松话题,以让他放松。他转头朝向康伴智:
“你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汇报?”
许长征在这个时候用这种语气询问自己如此费尽心机炮制的情报,康伴智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当他看到坐在部长另外一边的沙伟脸上的不屑时,心里简直有些愤愤不平。他知道眼前这个莫测高深的人并不看好自己平时上报的那些情报,但每一次,许长征却并没有阻止他上报这些情报,所以他始终没有搞懂眼前的国安部长在想什么。不过,今天,虽然只是给了他一个空档,他决定快速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情报讲出来,让两位副部长和沙伟也能听到。他想让在座的各位都明白,他康伴智不但会搞那些涉及到中国人的“海内外敌对分子”的情报,而且也会搞关系到中国和平发展和和平崛起的战略性情报。
“许部长,我的情报共三十页,我这里简单汇报一下,我希望您能够重视,我有理由相信,这份情报至关重要……”
“快说出大意吧?”许长征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好像自己在赶时间似的。
“许部长,美台日秘密军事同盟正在形成……美军在西太平洋的部署已经推进到我国海上第一岛链……日本人在钓鱼岛又有大动作,这次他们可能会借美国势力和台海局势而造成更大的既成事实,在日本政府鼓励下,日本天然气公司已经把开采平台搭建在我东海海域……北约东扩已经势不可挡,乌克兰又沦陷了……香港特首选举出现杂音,我有情报显示美驻港总领事直接受命于中央情报局,他们实行了一个争取港商的秘密计划……罗马教皇保罗二世去世后,我们虽然抓到一些主教,但秘密潜伏在大陆的枢机主教仍然没有找出来,这次可能……柬埔寨的民主政治已经失控……阿富汗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乌克兰、吉尔吉斯坦等几乎所有中亚共和国都逐渐变色,发生了颜色革命,我们和西部邻国的盟约名存实亡,就连北边的蒙古共和国也发生了游行示威……”
康伴智一口气讲了十分钟,也不知道是他严肃的表情感染了大家,抑或部长被他的内容吸引住,房间里的人都认真听他的汇报。这期间部长不时朝透明玻璃看一眼。康伴智讲完后,征询地看着许长征。许长征含蓄地点点头,虽然没有表态,但康伴智和沙伟都看得出来,这份几乎涉及中国所有周边国家和地区、牵涉中国国家安全方方面面的情报显然已经牵动了国家安全部部长的神经。
这时,隔壁房间的催眠程序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
五
当天,菲利浦以上门进行民意调查的方式从两条街道外逐渐接近亨利·杨的住处,由于这个区留在家里的都是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和悠闲孤独的老人,而且当他们知道眼前的年轻英俊的亚洲人也是笃信上帝的基督徒后,他们那寂寞的心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可怜的菲利浦,不知费了多少口舌,才在下午四点钟敲开了亨利·杨隔壁房子的门。
一个老翁打开门接待了他,老人比较沉默,但听到来者是来自非营利机构进行有关中美关系的民意调查时,老人的态度改变了。从先前的访问中,菲利浦已经知道,大家都知道住在隔壁的中国人亨利·杨。因为菲利浦选择的这个调查主题不但刚好是他在华盛顿的研究方向,而且,他的访问可以很自然地引导被访者谈到自己对中国的看法、对中国人以及在美国的华人的看法,最后几乎都不会忘记主动告诉菲利浦,他们的那位华人邻居——这正是菲利浦想要知道的。
在美国从事谍报活动,至关重要的是熟悉并掌握美国的法律,特别是涉及到情报和反情报的有关法律。菲利浦知道自己调查亨利·杨的秘密行动已经暴露,自己被他们发现是迟早的事。但由于这次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所以他没有选择,只有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完成任务,至于完成任务后,自己会如何,正如前面所说,已经不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有一个问题就出现了,既然自己的行动可能已经被盯住,那么就必须不能露出任何可以让联邦调查局抓住把柄、甚至逮捕自己的证据——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非常熟悉美国的有关法律,利用法律提供的漏洞,和他们周旋。就像现在这样,他必须冒险过来亨利·杨的住处,但如果直接敲他或者邻居的门,就等于是送上门。可是稍微一动脑筋,他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和目前明查暗访结合起来,就算fbi全程监视他,也只能干瞪眼。他们没有任务足够证据可以逮捕他——只要他们没有抓他,他就可以继续完成追查006情报员失踪之谜的行动。
上次那位老人也很自然地从中国菜谈起了邻居。他说,那一家三口……
096情报员菲利浦微微张开嘴巴,他这才知道自己调查的是一家三口,他暗暗责怪自己的麻痹大意。
老人说,那一家三口过得其乐融融,让很多邻居都很羡慕,夫妻恩爱……老人特别提到父亲对儿子的溺爱……那男的在华盛顿上班,由于他从来不谈自己的工作,作为邻居也不好打听,但给人的印象是他在政府某神秘单位工作……妻子是家庭主妇,贤惠而漂亮,但他妻子留给整条街道邻居最深的印象却是大家下班开车拐进这条街道时——
“你知道,邻居们告诉我,他们下班开车拐进这条街道时,就会忙不迭把车窗打开,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
菲利浦装得平静,含笑摇摇头。
“因为,大家都喜欢从他们家飘出的烹饪味道,又香又甜,混杂着家庭的味道,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但就是很有味道,让邻居们都想到温暖的家……”
“原来是这样。那我一会到他们家不就可以美美地闻个够。”菲利浦看看手表,含笑地说。
老人听到这话,表情凝重地摇摇头,说:“你没有这个福气了……他的妻子,那美丽的东方女子每个星期都会送我至今叫不出名字、唐人街中菜馆也做不出来的家常菜到我家,我老伴和我都很喜欢。我们也有两三次聚会,他们家的主人叫亨利,对,是亨利,他学识很渊博,特别是对中国文化有很深的理解,他总能够用三言两语把中国的文化和典故讲给我们听,而且会相应给我们解释中西文化的差异……呵呵,真是怀念和他们作邻居的日子。”
“怎么啦,他们出、出什么事啦?”菲利浦心提到嗓子眼上。
“两年多前,他们一家突然搬走了……”
“突然?”
“咳,不错,这个词可能还不能表达清楚,可以说比突然还要突然,你想,虽然他们这一家总体上说比较孤僻,不常和我们来往,但我们都很喜欢他们一家,而且大家毕竟是有些来往的,他们搬走竟然也没有告诉我们一声。他们一家三口就突然走了,然后过了几天,才有搬运公司帮他们收拾行李,我老伴当时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们一直很怀念他们,按说东方人是很讲人情的,可是……”
菲利浦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老人还在讲,听到菲利浦耳朵里,那声音却显得异常孤独。
“后来我们再没有见到他们,听说有一个买主买下了他们的房子,可是也没有见他们搬进来住,去年,来了推土机,竟然把房子推倒了,真是想不通呀,那房子才二十年房龄,新着呢!还有想不通的地方,推倒了房子,可是却久久不见动工盖新房子,这不是,从我这里看过去,那片工地就是以前亨利的幸福的家园……”
菲利浦顺着老人的手,看到窗外那片工地。他的心口一阵绞痛,残留的一点点亨利·杨也许躲在什么地方的希望也熄灭了。他可以肯定,亨利·杨,不,亨利·杨的全家都出事了。
他想从老人那里知道更多一些关于亨利·杨的情况,老人也耐心地回答了他。
“照片?没有,好像他们都不喜欢照相,我记得有一次,我和老伴到他们家去做客,当我们进到他们的饭厅时,呵呵,看到那满桌子香喷喷色香味俱全的菜,我就想在吃它们之前,一定要合影留念,否则我是绝对不忍心动它们的。于是我取出照相机,结果我看到他们两夫妇都很紧张,特别是亨利,生怕进入镜头——你知道有些人就是不喜欢照相,印第安有个部落说照相机会把人的灵魂摄走,呵呵……他们的儿子?啊,那个小家伙呀,天呀,当时才三岁,真是可爱呀,竟然会中文和英文,还会讲故事……他告诉我,爸爸说不能忘记中文,所以他们在家就只说中文,小家伙还吹牛说,爸爸已经给他买了全中国最好的文学名著,等他上学了,他就一本本读……什么时间我记不清楚了,不过,好像是两年前的一天,我有一个印象,在他搬家后不久,中美之间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一架例行飞到南中国海侦查的ep3飞机被一个冒失的中国飞行员差一点撞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