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受瞩目的事实,你也一点没有反映表现出来。kuxingyy.相反,你描写我们官员的腐败、包二奶,描写我们官员的致命弱点;你别出心裁地把中国的弱势群体和国家安全联系起来,制造耸人听闻的故事……”
“哦……”杨文峰好像竭力回忆的样子。
“我也喜欢看汤姆·克兰西的政治间谍小说,我也知道中国没有这方面题材的小说,所以我并不反对人家写这方面的小说。可是你的小说走得太远了,你知道在国内是没有出版社可以出你的小说,你竟然在互联网上贴了出来……”
“写出来总是要发表的……”杨文峰喃喃道。
“我不反对,”许部长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可是你考虑到后果没有?你第一本小说写一个双面间谍为了激起中美斗争,为了让中国回到被国际社会隔绝的时代去,铤而走险,在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上释放非典病毒……”
“那只是虚构的故事……”
“可是,”许部长严厉地打断杨文峰,“现在奥运会日益迫近,我们正好收到了这样的情报,情报显示国内外反华势力蠢蠢欲动,要借2008年奥运会搞事!我现在想知道,你是知道了恐怖分子的计划才写出了《致命弱点》这本小说,抑或是恐怖分子看了你的小说才制定了类似的攻击我2008年奥运会的恐怖计划!”
杨文峰怔怔地看着许长征,没有说话。许长征发觉自己太急,有些失态,于是暗中调整了一下心态,强压住不耐和激动,表面平静地说:“你的第二本书《致命武器》更加过分,写台湾情报局利用中国两亿到处流浪住无定所的农村民工对现实中国社会的不满制造事端,以致揭竿而起发动农民起义——你知不知道,自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就我们掌握的情报,台湾当局确实在逐步部署类似计划!在小说里你写了一个叫李昌威的进城民工,他从贫困的乡下来到繁华的大城市找到了工作,能够养活自己了,可是由于读了几本书,从此心理不平衡,看这不顺眼,看那不公平,最后你把他塑造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一个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农民起义领袖,你只差没有把他描写成八十多年前的湖南农民毛泽东!你、你知不知道——我可以理解你使用这种极端的描写有意提醒党中央该注重弱势群体这种用心,可是你的书一旦流到社会上,特别是被那些农村民工看到——谢天谢地,好在他们从来不上网——会有什么结果?……”
许部长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说不下去了,他咽下到嘴边的话和堵在喉咙里的口水。
杨文峰不置可否地盯着许部长,嘴唇微微动了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杨文峰,”许部长的声音又明显地降低了调门,“我既然把你带出来,陪你逛街看风景,就是已经不把我们的关系看成敌我矛盾,既然这样,我也希望你以诚相待,开诚布公地回答我的问题。”
杨文峰点点头,一阵迷茫的荫翳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写《致命弱点》和《致命武器》是否得到海外某些机构和个人的资助?”
“资助?”杨文峰带着回忆的表情抬头扫了一眼车窗外,他从右边的倒车镜里瞥见两部挂军车车牌的轿车交错跟在后面,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许长征没有注意到杨文峰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大概是看到他衣着寒酸,声音柔和地说:“我相信你没有收海外机构的钱,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写作素材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国家安全部的个人、机构及其运作的材料?”
杨文峰的目光已经从车窗外收回,许长征注意到他的眼球剧烈地转动了几次。当杨文峰的目光固定在车内地板的某一点时,许长征听到他结结巴巴的回答:“我虚构的,不……我、我也不记得了,我……”
“不记得?”许长征声音里混杂着不耐、愤怒和嘲弄,“杨文峰,你是谁?你到底为谁工作?”
五
我是谁?我为谁工作?
这两个问题一下子把杨文峰推跌进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之中,那是一个比深不见底的太平洋还要深邃,比太阳黑洞还要黑暗,比宇宙还要茫茫无边的地方。他自己就不止一次地迷失在自己的心底深处,他好不容易爬出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许长征这简单的两个问题,再次把他推进这绝望的深渊。
他先是低下头,随即把头深深埋进两腿之间。这时,他正深深沉入自己那黑暗无边的内心里,他好像在茫茫的宇宙中漂浮的灵魂,到处飞翔,东张西望,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但他的恐惧也正来自这里,因为他意识到,总有一天的某一个时间,他会在自己黑暗一片的内心碰到真正的自己或者自己那久别的灵魂,而那是他宁死也不愿意见到的。
许长征看着眼前的杨文峰,感到不可思议,他能从外表平静的杨文峰身上感觉到他内心正在痛苦挣扎着,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向上挣扎……
许长征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一幕,一个每个人都会轻而易举地回答、有些人甚至会编造好几个答案的问题:“你是谁?”竟然在眼前的杨文峰身上造成如此大的震动。他看到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纸的杨文峰痛苦地缓缓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随即把头埋进了双手之间,双手又沉进双腿之间……他只是静静地观察,因为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遇上过。他甚至看到杨文峰的后脖子上渗出汗珠……他示意前面的警卫员让司机把车开得平稳一些。
足足有十分钟,杨文峰才慢慢直起身子,慢慢抬起头,缓缓移开双手,许长征看到,苍白的脸色渐渐消退,杨文峰已经在慢慢恢复过来。他有些后悔,他很想知道,杨文峰在刚刚十分钟里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作为国家安全部部长,虽然已经大体了解了全国人民干过什么和正在干什么,甚至也能够控制他们未来该干些什么,但唯独无法知道人民在想什么。眼前,他就特别想知道杨文峰刚刚想到了什么。他觉得那和他追求的答案有密切的关系。
“你想说什么吧?”许长征和蔼地问。
“我、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什么?不记得是谁让你写这样的小说?不记得你是否得到过海外反华势力和团体的资助?还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和蔼可亲的表情立马被冷若冰霜代替,“哼,那你记得什么?你的书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你知道吗?我们现在应付不暇,共和国的国家安全受到威胁,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危在旦夕……”
“不要说了!”杨文峰脸上痛苦的表情吓了许长征一跳,“许部长,不要说了,共和国的安全?改革开放的成果?这和我写的书有什么关系,我那只不过是两本虚构的小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许长征用鼻孔“哼”了两声,没有做声。
“共和国安全得很,安定团结也维持了几十年了,可是,可是,你却来指责我的书影响了共和国安全,我真不明白,”杨文峰声音有些空洞,“我只不过是虚构故事,虚构小说,可是你们却不停地在那里虚构敌人,虚构危险,到底为什么?”
“你……”许长征欲言又止,神经质地抬起指着杨文峰的手也颓然放下。
“共和国成立后,共产党一党独大,可是你们却从来没有停止虚构敌人虚构危险,最可怕的是,你们从自己的人民中挑那些最善良最弱小的人和团体来作为虚构对象,把他们虚构成共和国和你们共产党的敌人,然后你们再利用自己手里掌握的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工具,从思想上揭露你们虚构的敌人,从精神上折磨你们虚构的敌人,最后甚至从肉体上消灭你们虚构的敌人……1949年建国后,你们不但拥有军队,又有政治经济权利,甚至还拥有每个中国人的灵魂和肉体!可是你们还是害怕,动不动就搞学习,搞运动,动不动就镇压,就派军队……你们整天叫嚷安定团结和稳定压倒一切,可是你们内心却怕得要命,这种怕是我从你的眼底看出来的,许部长,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惧怕什么吗?”
“你……我有什么好怕的……”许长征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杨文峰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仿佛另外一个人正在通过杨文峰的嘴巴说话。许长征当时就有这种感觉。他嗫嚅一句后,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杨文峰。
“许部长,我只是写小说的,只是虚构故事的,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些故事从哪里来的,反正就在我脑海里,我把他们写出来,就这样,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阳谋。但我坚决反对你们把我虚构成你们又一个敌人,因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大牢里还关着成千上百的因言获罪的良心犯和政治犯,他们或者因为在互联网上议事谈政,或者因为组社团企图行使《宪法》赋予公民的言论自由的权利,就被你们以‘企图颠覆国家政权’或者其他莫须有的罪名打入大牢。现在要找我了吗?说实话我一点也无所谓,我一无所有,这你是看到的,我不怕。不过我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们会虚构一个敌人,那个敌人本来是你们虚构的,可是却慢慢在你们想象中强大起来,最后当那个敌人终于从你们的想象中走出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无能为力了,那就是你们的末日!”
杨文峰说得很快,而且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听出他在说什么,但许长征却清楚他在讲什么,而且听到后来,他两手都冰凉了。他冷冷地盯着那个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嘴唇的杨文峰。
“你说完了吗?”杨文峰一停下来,他马上冷冷地插进来,“我们没有虚构敌人!是你的书给我们制造了敌人!我也没有把你看成敌人,否则我不会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谈!我只是想知道你写这书的背景和你书中包含的意思。我也想知道,你第三本书又写的是什么……”
许长征终于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秘密。第三本书——《致命追杀》!
当初,当他读到杨文峰的前两本书的时候,他发现书中竟然有那么多地方涉及到国家安全,触动到他许长征内心深处的担忧和焦虑。仔细读过两遍,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两本书中都密密麻麻牵扯到国家机密和国家安全部的秘密行动,然而,却像密码一样被掩饰了起来,他知道无法定罪,而且他也知道,绝对不能公开禁止这两本书。因为过去的经验表明,只要大陆一禁的书,不但马上就会洛阳纸贵,而且海内外各个反华机构就会拿放大镜研究这些书。这是许长征最为担心的,他害怕如果此书真包含着什么涉及国家安全的密码,海内外反华势力和国外情报机关有可能率先破译隐含的密码。他倒是更愿意相信杨文峰的“致命”系列只不过是娱乐小说而已,可是……
现在,两人终于针锋相对,该摊牌了!
“杨文峰,你的两本书绝对不是什么娱乐小说,但我也不愿意过早说你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的小说绝对不那么简单,我希望你回头是岸,不要与人民和党为敌,不要越陷越深!而且也请你以党、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告诉我,你的书要传达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第三本书又是写什么的!”
“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许部长,我一点也不明白,我不知道是我陷得太深,还是你们不能自拔,你、你太紧张,草木皆兵,我写的东西只不过是虚构的小说,我……”
六
杨文峰沙哑的声音被一个急刹车打断,警卫员转过身,按响了通话器。
“许部长,沙局长在前面等您!”
“沙伟?”许部长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过,这几天不见人,文件送过来就可以了。”
“他已经联系好多次,有紧急情况要求见面,刚刚听说您从车展回来,他提前在路边等您,说只占用您一点时间……”
“好了,让他上车吧!”
警卫关闭通话器,对着手里的对讲机讲了几句。小车前方二十米靠右边停靠的一部小车的车门打开,沙伟肥胖的身体挤出小车,向部长的车走过来。
部长按下了车窗,沙伟小跑几步,肥胖的宽脸出现在车窗外。
“许部长……”沙伟急切地喊出了这一句,这时才看见或者认出杨文峰,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地打住了。许长征看了眼杨文峰,示意司机把车停靠路边,交代杨文峰稍候,自己随前面的特工警卫员走出了小车。
杨文峰漠然地看着两人向路边走去。他突然回过头,因为他又看见了那两辆挂军牌的小轿车。那两部车本来在后面,现在从小车旁边开过去,并没有停下。杨文峰心中微微不安起来。
警卫员会同后面小车上三位国家安全部特工,分四个方向,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守在许部长周围的四个角落。杨文峰看到司机并没有关掉引擎,又看到四位人高马大的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的特工很自然的分守四个关键位置,不觉暗自心惊。
远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