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说:“我看你心诚,禀赋也好,得了,我这里有一本《如来神掌》,我便宜点,我豁出去了,十块钱卖给你。bixia666.你学会了这如来神掌,保你连造一百次反,次次都会成功的!”
“可是,为什么次次都成功了,还要造一百次呢?”
“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好啦,总之非常有效就是了。你也不用急着谢我啦,快点拿钱来吧!还有哇,咱们楚国人都信鬼,你看完《如来神掌》,以后再研究一下怎么用鬼。可以了!天机不可多泄露,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卖我的书呢,再见!”
陈胜、吴广忐忑不安地往回走,怀里揣着《如来神掌》和革命胜利的希望。阳光晒着他的额头,恍然间一回首,鸽子们在天空里用哨音散布关于下一个春天的谣言,陈胜突然又黯然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春天。云透过夏林窥测着他,然后又在林后隐去。云的妙处在于飘去就不再留下,人在地球上何尝不是如此。
正在“怅恨久之”着,路边湖水里,刚好有人设下一副渔网,两人决定搞鬼。我们说,当时有一种渔网适合懒蛋使用,就是用木架子固定了网,样子呈锅形,沉到水里放着,等着鱼儿跑进去乱吃。人呢,可以先溜开去别的地方玩儿。回来的时候,突然一拉木架子,一些没吃完饭的鱼们,也许竟会被抄上来几条——这样的渔网叫做罾。
陈胜看见罾的主人去看电影还没回来,四周无人,就剩一个罾在水里扔着,于是对吴广说:“我说过了,你一定要听我的,我叫你向东,你就向东,你答应我的每一件事都要做到……”
“好了,你快说吧,什么事啊?”
“现在你有机会表现对我的忠诚了。你去偷一些鱼吧。”
“我们马上就要革命了,还偷东西,不太好吧。”
“没关系,等革命胜利了,我们都会加倍还给老乡们的。你快去吧,不然我生气了。”
吴广赶紧扒掉衣服,水到罾的旁边,琢磨着怎么才能捞出罾里的鱼呢。这时候陈胜从岸上帮忙,一拉罾的绳子,把木架抬出水面。(注:其实并不是抬出水面,而只是刚好抬至水面,使得鱼儿刚好游不出来)吴广好像一只猫那样从上面盯着玻璃缸里的鱼,非常惬意。鱼们则白了他几眼,顾自优雅地游着照旧找东西吃。吴广把爪子伸到罾里,立刻一条活鱼摇头摆尾被捉了上来。鱼大约是嫌被打扰了吃饭,于是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吴广说:“不许喊,再喊我就淹死你!”鱼于是奇怪地看着他,喘着气。
这时候,陈胜已经把昨晚写好的传单卷成了卷,让吴广扒开鱼嘴,塞了进去。鱼被塞得狼吞虎咽,吃相极其不雅,鱼流着眼泪说:“看清楚了,我又不是填鸭!”
这两个变态狂又如法炮制,把另外好几条无辜的青春期的鱼,肚子里塞满了传单,像怀了孕一样。
当天午后,炊事班班长从大泽乡小商品市场买回来几条大腹便便的鱼——鱼们一边喘着气,一边打着饱嗝,要吐的样子。班长说:“这是吃了什么污染物啊?”
打开鱼肚子,他就看见了传单。一连几条都是如此。传单是用红笔写在丝帛上的,是小篆,三个大字:“陈胜王”。这是上帝给陈胜的委任状,派鱼使者送来了。可是鱼使者这时候已经死了,死鱼张着的嘴巴好像在宣读着什么神谕。炊事班长连忙把上帝写在鱼腹里的委任状给朋友们传阅,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真品,因为笔画弯弯绕绕,像鬼画的符一样。
正在迷惑不解的时候,日影慢慢偏斜,直到斜成了斜阳。斜阳又很快熄灭下去,一天像是一根火柴,划着了又明亮地灭寂了。一天是多么的短暂啊。人生实在是寂寞得很啊。
夜里,陈胜睡不着,望着如烟的夜色,就对吴广说:“我们在这里清宵独坐,良夜孤眠,也不是办法啊。”他又“怅然”上了。
吴广说:“那咱们出去找地方唱歌吧。”
“好的。我听说你会口技,我教你如此如此如此……”
于是吴广带着个火把,像黑夜飞行的大黄蜂那样跌跌撞撞闪进军屯附近一大丛祠堂废墟里,准备去唱鬼歌。淮北夏夜的菊科植物们散发出浓郁的馨香,正像一条小河,在淮北平原余热未退的风中,流着。吴广在古祠旁点着一堆柴火,一边驱赶蚊子,一边把干电池装在古代话筒里。
吴广的口技非常厉害,他给动画片《狮子王》配音准成!他最擅长的就是让狐狸说人话了。他捏着古代扩音器,呜呕呜呕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像狐狸那样叫道:“大楚……兴ing……陈胜……王ang……呜呕……呓……王……呜呕……陈胜ing……大楚兴inginginging……”
他这么对着月亮一叫,军屯里的人都听见了,心说是了,这是白天上帝送完了委任状,怕我们没收着,又派狐狸使者亲自来宣布了!
“我是上帝的……狐……狸……精……应应……inginginging……”吴广在野外喊了一宿,过足了配音的瘾,直到开始有真的狐狸跑来围攻他,这才黑着眼圈,浑身是蚊子包地回来了。
士卒们次日清早纷纷传说:“陈屯长要被上帝挑出来当楚王了!”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指着屯长办公室的方向。
【潇水曰:】
从黄帝时代起,三千年来统治中国的都是血统高贵的大家族:夏王大禹的老爹鲧原本是高级干部,鲧家族是华夏的贵胄。商汤是商诸侯之长,祖先一直是商族领袖,最早的子契是尧舜时代的高级干部。周文王、周武王也是方国领袖,祖先是赫赫知名的后稷等人。秦皇帝的祖先,也是夏商时代的贵族或诸侯领袖如伯益、飞廉——总之都是蛮有地位的贵族,大家族子弟。
陈胜凭自己一个匹夫的背景,而要称王称侯,这种思想在当时是非常叛逆,非常有创意的,基本上相当于芙蓉姐姐这样的大妞也能当明星那么有创意。
普通民众,没有知名的祖先而能称王称侯,还没有先例。你必须有个好祖先才行,当时的人都崇拜祖先,因此对陈胜不能苟同。后来的大贤人张耳、陈余,都是建议陈胜立六国贵族的后人为王,而不要自立为王,因为陈胜没有好祖先。这不是张耳、陈余有偏见,而是他俩分析了人们的偏见而发出的建议。
王的儿子永远是王,贼的儿子永远是贼,匹夫的儿子永远是匹夫,贵族的儿子永远是贵族。
没有傲人的祖宗,休想当王!
陈胜很讨厌这种相传久远的祖先崇拜观念,他后来喊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反对贵族的祖先崇拜的。
于是陈胜想,虽然我没有可以傲人的祖宗,但是我可以借助天命啊。他的“鱼腹藏书”、“狐狸夜语”,也就是编造了一个天意,用天命弥补他祖先的不足,让天和上帝发言帮他拉选票。
陈胜以自己的天命理论,终于弥补了祖先的不足,甚至想击破天子的祖先崇拜理论,取得了造反的理论依据。
自打陈胜、刘邦这些匹夫相继称王以后,中国的历史,从此也走向了一个新的天地。贵族大家族统治的时代(夏商周秦)——我所谓青铜时代,从此也就彻底结束了。
现在我们说说今天要死的两位苦主:将尉a和将尉b。我们知道,打仗的时候,各郡县都要出兵,由郡尉县尉带兵。县尉在秦朝是仅次于县令的第二把手,专管军事,俸禄为二百石至四百石左右,高于屯长二百石。
四百石是个什么概念呢?所谓“四百石”,其实是年薪。每石等于多少斤呢,每石等于一百二十斤,相当于一个大学生的体重,正好够廉颇先生那种饭量的人吃十顿(廉颇一顿吃一斗,即十分之一石)。
所以,四百石的年谷,够廉颇吃五年。鉴于带队的这县尉肯定比廉颇饭量小,所以应该能吃上十年。但是若他家有十口人的话,则又只够吃一年的了。
这一年全家人总是拼命塞小米吃,肚子和嘴巴恐怕也不会太爽,还想吃肉怎么办啊?秦皇帝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俸禄中的一半是折合成钱币来发给他,使得他可以买肉吃,富余的钱还可以去泡脚、松骨什么的。但是他一泡脚松骨,老婆孩子的米肉就得减量。总之,四百石的米俸,如果他不出去泡脚的话,刚好够养活一家人。
而郡守的俸禄通常是两千石,看来也并不富裕,但泡脚或稍可以了。而位列三公——如李斯这样的级别,则是一万石,这是最顶尖的级别了,可以泡很多次脚。
是凡县尉(四百石)出去带兵了,就改叫将尉。这次带队的将尉有两个,分别叫做将尉a和将尉b。在他们下面,是二百石的陈胜、吴广,而陈胜、吴广素爱人,士卒都是他俩的粉丝。
这天中午,将尉a找陈胜、吴广他们喝酒,准备饱餐一顿之后,择日拔营起程北上。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明早可以出发不?”将尉a问。
陈胜说:“准备得都没问题了,但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比较怅然,还是让吴广先说吧。”
将尉a转看吴广,并奇怪地叫道:“咦!吴广,你的眼睛怎么看起来像不新鲜的鱼眼?”
是啊,我夜夜装狐狸叫,能不鱼眼吗?
吴广说:“我眼睛肿胀,是因为最近身体不好,怀孕了——是我老婆怀孕了。所以,我不打算去渔阳戍边了,我明天就回家照顾老婆。”
“你是当真的吗?你现在是在军中,不是在县里!吴广,虽然你是我的老下级,但是不能像以前那么乱开玩笑。”
“我很当真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不在家照顾老婆,而去戍什么守什么破渔阳,岂不大材小用!”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吴广!”将尉a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很当真的。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不在家照顾老婆,而去戍什么守什么破渔阳,岂不大材小用!”
“好!”将尉a扭头,很礼貌地问陈胜,“陈胜,请问,你这里有没有竹板?”
陈胜说:“有,我把扁担给你拿来。”
“不用,小一点的。”
吴广说:“小一点的有,我抽屉下面有。”
将尉a好奇地看了一下吴广,说:“你可以闭嘴了!!”
陈胜把竹板拿来了,吴广却还没有跪下。将尉a叫他跪下他依旧不跪。他好像对站着很陶醉。
将尉b过来,一脚把他踹倒。将尉a举起竹板,照着吴广的屁股结结实实就是连击七八下子,一边打一边还喊:“我叫你怀孕!我叫你怀孕!我先给你打胎!”
吴广说:“不要啊……不要啊……胎不在我肚子里呀!”他的士卒粉丝们也赶紧跑来看,但见吴广左右躲滚,被打得像一条暴土狼烟的旧军毯,灰尘四溅,嘴里兀自还疼得“索索”地叫,像是吃了什么烫的东西。粉丝们都急得要哭,但手里除了荧光棒,并没有什么硬的东西。有硬的东西也不敢上前干涉啊。
正这时候,将尉a由于打得太卖力气了,身子甩动太厉害,他的佩剑从剑鞘里滑出了小半截。吴广见状,躺在地上,来了一个猴子摘桃:捉住将尉a的剑把,抖腕抽出,寒光向上一刺,剑尖咯吃一声从将尉a的后心穿出。将尉a倒退一步,倒在地上连连吐血。吴广滚起身,抢前逼近,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了,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我、要、在、家、照、顾、老、婆……”
将尉a呻吟着说:“你……是个军人啊……老婆重要……还是国家……”
吴广刚要结果将尉a的性命,这时将尉b急了,抽出佩剑,擎着,一声呐喊,从后面直直地冲吴广冲锋过来。吴广并不转身,一个后旋踢接三个单腿连踢,硬是把将尉b踢飞出了营帐门,宝剑则早在人飞出大帐前就已脱了手。
陈胜捡起宝剑,先补了几下子,把痛苦的将尉a的痛苦结束了,再与吴广冲出去,并力与将尉b战斗。将尉b失了武器,只好立起两掌,实施“手刀防御”,未走几招,被双剑穿身而死。这就是史书上说的:“陈胜佐之,并杀两尉”。
旁边的粉丝见了,纷纷举着荧光棒跑了!出大事了,士兵们没有后路了,后路被陈胜绝了,不起义没有办法了!陈胜召集自己的徒属,也就是班长、排长级别的人,陈胜说:“公等遇上了大雨,大雨下得弥天盖地,旷日持久,我待在营房办公室里,听着雨水在我的屋顶做着杂乱无章的叙说,一万个声音重复着同一个意思,关于个人事业或者远离故乡,关于去渔阳戍边还是因为迟到领死,此类并无多少差别,都是因为这场雨水,使得我们一再耽搁,使得我们的前途越来越窄。
“雨点在我的屋顶轻盈地跳舞,我无法知晓雨水喋喋不休的诉说是欲给我以怎样暗示,这被雨水打湿了的秦朝江山,我不知道,是该云破日出还是就此耽搁。”
大家都被陈胜辞意飞扬的动听演讲惊呆了,痴迷了。
“其实,眼前的困境实在是最容易解决的。想想不抱希望的人生角色,想想一个少年初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