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比较了解圆桌会议,比较了解那帮人。”钟晏嗤笑道,“十二个人里面,基本上也就只有培森那一派想打,他是激进派,主战派。而你外公,也就是我明面上所在的阵营,是保守派。屈永逸的事情败露了,剩下的列席议员又不是傻子,多少都回过味来了,屈永逸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等议员罢了,哪有胆子策划暗杀你,况且当时决定人选的时候,培森都没怎么挣扎就同意让步了。他们也能猜到这个人背后必定是培森。我都不需要参加,也知道昨天他们召开的紧急圆桌会议上说了什么。谁知道你手里是不是握有证据呢?首都星如果这时候向纳维发兵,万一是你有确凿证据是一个列席议员要暗杀你,这件事公布出去,那首都星的公信力可就毁了。而且,要是能武力压制住你还好,万一不能,事情就大了,失了民心,很容易就会颠覆了,他们不会冒这个险的。之前的无数次针对纳维星区的圆桌会议都是这样不了了之的。”
纳维军区的高层会议上,大家也会揣测最高议院的想法,但这还是艾德里安第一次听一个列席议员亲口描述圆桌会议上的风云涌动,他给自己怀里的列席议员掖了掖被子,挑眉道:“这是你们保守派的观点?”
“不是‘我们’保守派,是‘他们’保守派,”钟晏强调道,“的观点。他们更倾向于先摸清纳维的军事实力再做打算,这也是我能够来到纳维的原因,让我成行的正是这一派势力的支持。”
“人家指望你过来探查清楚纳维的军事实力,你看看你都干什么了?在纳维星区总指挥官家里整天忙着养兔子,严重渎职啊,钟晏议员。”艾德里安笑道。
“我不是星盗袭击,受伤了嘛。先是你爸袭击我,然后你又软禁我,我还要养伤,哪能工作呢。”钟晏说到这里,不由叹道,“人果然不能说谎,之前撒谎说我被星盗袭击受伤,需要养伤回不去首都星,现在果然就应验了,这回是真的要养伤回不去了。”
“养好了你也别想回去。”艾德里安说,而后他顿住了。
钟晏也没有接话,他们都意识到,一旦谈到正事,他们的谈话终于又触及到了那个避无可避的话题。
“小晏,我仔细想过了。”艾德里安说,“你之前对我说,我对你的要求过于苛刻,要求你做个圣人中的圣人,不仅论迹,还要论心……你说的对。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对你抱有不一样的期待,总觉得你做好事还不够,还要同时心地向善才行,这是我的问题。你有能力,有抱负,你既然想要那个位置……我不会拦。”
钟晏诧异地转过头看他,动作太大,他的伤口在疼,但他没有在意,眼里透出意外的欣喜。
“但是!不要高兴得这么早,有但是的。”艾德里安故意板着脸,强调道,“但是,只能设立分权制度下的总统,不能设集权主席,任期要明确,不能终身制。而且,如果我们大事能成,到时候你真的有本事能上位的话,副总统的位置要由我选定的人担任。”
艾德里安是一个多么纯粹又固执的革命者,钟晏再清楚不过,也只有这样信念坚定的领导者,在这个五十三星区中有五十二个都被人工智能把控住的时代,才能异军突起,守住了最后一块净土,而且即将打响百年以来,去人工智能化的第一枪。可是这样一个人,在很清楚钟晏并非他的同道中人的情况下,居然在这样的事情上让步了……
“可以,都可以。”钟晏开口的时候有点哽咽,他清了清嗓子,“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做让你失望的事。”
艾德里安紧了紧抱住钟晏的手臂,他的伴侣并非一个纯粹的“好”人,也无意成为一个他定义中的好人,但是怎么办呢?谁叫他喜欢上的就是这个人。纠纠缠缠十年,在他恢复意识,看见钟晏倒在他身前的那个刹那,就已经认命了,无论钟晏是怎么样的人,他都认了,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哪怕那时候钟晏去了,救不回来,他也再也不会有别人。
两天之后,钟晏已经可以自主下床,小幅度慢慢走路了。
这一天是对外公布乐伯星区前议会长等三人被“蝶”误判证据的日子,屈永逸的审问也告一段落,钟晏还安排了因特伦在今天离开纳维,带着拜耳返回首都星,事情都堆在了一起,艾德里安远程办公了几天,今天必须要去总部一趟了,他临出门之前把钟晏安顿在轮椅上,叮嘱了他足足二十分钟各类注意事项,才在钟晏的催促中出门了。
艾德里安不在家,钟晏自己操纵着轮椅溜溜达达地到后院去看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