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供应不同食物。2023txt.欢呼声声!
炮火隔断归乡路,战俘们人人都想念故土与亲人。那好吧,给你们订外文报刊,给你们提供信纸信封并安排可靠邮路,让你们给自己的家人通信。
又是欢呼声声……
“国际大杂院”里杂务之杂,简直不胜枚举。衣、食、住、行、敬神、思亲、防空、防灾、医疗卫生、体育锻炼、文化娱乐,等等等等,开门何止七件事,件件都要志愿军为他们照顾周到。
对“联合国军”战俘们来说,“国际大杂院”毕竟是个无奈的小世界。可是,小世界却以特有的方式联系着大千世界。从这里,许多战俘将开始重新审视一切,不仅对眼前这场残酷的战争作出重新评价,还将对原有的敌友标准和自己的人生价值作出重新认识。
第43节
也许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俘管人员对西方战俘过于仁慈了,当战俘消除恐惧以后,有一部分人逐渐变得有点肆无忌惮,一些带有政治色彩的对立行为,开始在公开场合显露出来。
从严格意义上说,战俘本是被迫放下武器的敌人。英语中,战俘———prisonerofwar这个字眼中,还包含着战争罪犯的意思。当战败被俘者与战胜者相处在一起,对战争性质尚未取得共识,战俘未能向战胜者表示诚服之前,战胜者决不能放松警惕,严防他们任何形式的抗拒、暴动和逃亡。正是出于这样的警觉,志愿军给战俘营造就了一个内松外紧的局面:在战俘营内,是一个相对自由的小天地,一律不设高墙鹿砦铁丝网,无特殊情况,武装警卫人员不进入营区,只在营区与外界相通的路口设岗放哨。而在营区外围,则驻有警卫部队;在鸭绿江封冰季节,江面可成为供螺旋桨飞机和直升飞机使用·的降落场,为严防敌方机降特种部队从空中救援战俘,江岸驻有高射炮部队和高射机枪部队,以求万无一失。
从另一种估计出发,志愿军又对战俘们实施了最大限度的宽待政策。这种估计就是:朝中人民从事的战争是反侵略性质的战争,中国人民志愿军是被迫拿起武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敌人的官兵绝大多数来自劳动人民,他们不需要战争,一旦他们理解朝鲜战争的性质,完全可能同情朝中人民,唾弃侵略战争。但是,志愿军俘管人员们也清醒地懂得,要达到这样的共识又谈何容易!多少年形成的种族偏见,多少渠道灌输到他们头脑中的谎言,决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过来。
每一批来自战线对方的“联合国军”战俘,原本都是与志愿军反复拼杀过的死对头。在打了败仗缴械投降之后,他们中有些人心里并不服气,即便得知并相信中国人民志愿军不杀俘虏,他们也认定是“宣传需要”,总是处心积虑地想寻找机会,发泄对胜利者的仇恨以及对东方人的轻蔑。
第44节
1951年4月,随着第五次战役的胜利,一批批战俘源源押下火线,转运到了后方战俘营。
这个阶段,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空军飞行部队已经开始出现在清川江上空,多次击落击伤美军飞机,前线的交通运输情况也渐渐有所好转。因此,战俘的长途转运已不再重现前几次战役中的那种艰难情景,战俘们大多顺顺当当可以及时到达鸭绿江边的志愿军俘管营。昌城外俘大本营热闹起来。几天之内竟来了500多名“联合国军”战俘,主要成员是英俘,有400多名,且大多是英国皇家陆军第29旅功勋团队———格罗斯特团的官兵。
战俘登记处设在一所停课的小学校里。志愿军的翻译人员正在挨个儿地讯问并登记战俘们的姓名、年龄、籍贯、军号、军衔、所属部队,被俘地点和被俘时间等情况。有一名尚未成年的小翻译,刚刚入朝加入志愿军,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一种胜利者的豪情油然而生,对战俘的每一声提问都神气十足,便在人群里显得分外突出。英俘们面对着这个尚带稚气的中国少年,一肚子的不服,却又不得不唯唯诺诺。
也有人敢充好汉。一旁有个坐在板凳上的军官战俘,口衔大烟斗,忍不住哼哼鼻子,小声吐出了一句英语。
周围的战俘们好似受到了鼓舞,一个个相视而笑,下意识地挺起胸脯。小翻译怔了一下,搁下笔,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军官战俘的面前,用愤怒的目光盯着他。
军官战俘留着一抹灰白色上须,头发也已苍白,看上去接近花甲之年了。他高傲地眯起眼睛,一手握着烟斗,十分自在地巴嗒巴嗒着。这名军官战俘刚刚踏进战俘营,负责押送的志愿军干部就向俘管工作人员专门介绍过他的身分和被俘经过。他叫卡恩思,中校军衔,是英军第29旅格罗斯特功勋团团长兼第1营营长。在“三八线”南侧的雪马里战场上,卡恩思以及他手下的官兵总共459人,一起当了志愿军的俘虏。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一直躺在尸体堆里,等到志愿军战士用枪杆子拨弄到他身上了才爬起来,自行扯去中校军衔,扔掉缀有两个帽徽的荣誉军帽。耷拉着脑袋走进俘虏的行列中。小翻译哼了一下鼻子。
卡恩思继续抽烟,没有答理。“站起来!”
卡恩思迟疑片刻,不得不站了起来。好家伙,个子真高大,同面前的中国少年相比,简直像老鹰与小鸡。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小翻译逼问。
“对不起!”卡恩思支吾道,“我……我……没说什么呀!”“你想抗拒吗?”
“我说过什么了吗?!”卡恩思别扭地笑笑,“哦!我刚才说;‘让这样可爱的孩子来管理我们这些老牌英国皇家正规军官兵,真滑稽!”“无耻抵赖!你刚才根本不是这么说的。”小翻译差点儿把指头戳到了卡恩思的鼻尖尖,大喝:“立正!靠墙站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卡恩思无奈地退到墙边,笔挺地站好,标准的英格兰老军人姿态。现场一片沉寂。所有战俘都愣住了。
卡恩思悄然转动眼珠,瞥见他的旧部们都用怜悯的目光在望着他。这种目光太刺伤他的自尊心了,整个脸膛顿时胀成猪肝色。有几个英国战俘帮他打圆场:
“上帝作证,中校只不过说了一句俏皮话。”
“听得出,您说的是美国口语,中校说的是英国口语,两种口语大有差别,先生肯定是听错了。”
“既然你们讲宽待战俘,说句笑话又何必如此当真……”
小翻译转过身来,尽量端出持重的架势,威严地望着俘虏群。“肃静!”他喝道,毫不留情,“没有让你们说话。我相信自己的耳朵,也相信自己的英语水平。”他又转回身,面对卡恩思,“我警告你卡恩思,你现在的身分是战俘,跟任何战俘没有两样,你的中校军衔已经不再起作用。你打了败仗当了俘虏,还有什么脸皮侮辱战胜国的俘管工作人员?!”
当着一大群部下的面,一名小小年纪的中国翻译把英国胡子军官卡恩思训得斯文扫地。
第45节
卡恩思是可悲的,自取其辱,一下子忘记了老兵身分,难过得无法自持,竟当众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在精神面貌上,卡恩思成了小鸡,小翻译却是雄鹰。
“我从军已经几十年……”卡恩思边哭边说,不再顾及尊严和仪态,“我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我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倒楣的功勋团长哭得很伤心,结果还是志愿军俘管团的干部解了他的围,让他提前登记完毕,到中队去“反省”……
当天晚上,夏时政委把这位翻译叫到自己的宿舍兼办公室。
“小家伙啊!你对卡恩思不该这么凶嘛!”他和颜悦色地说,因为小翻译毕竟是一名刚入伍的新兵,“不管怎么说,卡恩思才进战俘营,对我们的政策还不大了解,需要耐心一些。”
“政委你不知道,他侮辱人!”一提这件事,小翻译气不打一处来。“侮辱人,你可以个别找他谈,个别批评得怎么严厉都不要紧。西方军队的习惯,即便同样当了俘虏,军衔高的地位仍是不一样。”“我不承认他的地位。”小翻译一扭头,“你不知道他说得有多难听!”
“他说了些什么?”
“他不但笑话我是娃娃,挑唆别的俘虏别理睬我,还说我‘那东西没长毛,神气什么?!’”
夏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眉眼间流露出对这名小战士的由衷喜爱。
“你也笑啊!”小翻译红着脸嘟囔。
“说得是难听。不过,你确实还是个孩子嘛!不该当场把老家伙训得哭了起来。”夏时止住笑,谆谆善诱,“按照我们的俘虏政策,要尊重他们,他们有错也不要以错对错。往后注意些,好不好?”小翻译点头,敬礼告退。
第46节
外俘大本营创建的前期,军官战俘和士兵战俘不分家,生活在同一营地。卡恩思好对士兵战俘们指手划脚,士兵战俘们也服他,无非是因为他年纪大,军衔高,资格老,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再加上他仪表堂堂,身材魁梧,灰白的胡子和头发,捧个大烟斗,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气度不凡。有一回,俘管一团举办战俘运动会,卡恩思以普通战俘身分入场观看的时候,全场战俘们居然起立鼓掌,表示欢迎和敬意。卡恩思含笑驻足,频频向战俘们招手回礼,活像拿破仑元帅举行庄严的阅兵典礼。
卡恩思要当精神领袖,就要有所作为。他常常在不同场合向战俘们传播自己的论点:“中共军队虽然不虐待战俘,但最善于‘洗脑’。‘洗脑’也是一种虐待,是精神虐待。要谨防‘洗脑’,保持原有信仰的纯洁;我们联合国军到朝鲜是执行警察行动,不是侵略,中国士兵才是侵略,大家不要受骗上当。”云云云云。
团里的教育干事程冠法带了精通英语的翻译顾愚,决定找卡恩思认真谈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行为违反了俘管团的纪律。
“听说你把我们摆事实讲道理的工作说成是‘洗脑’,”程冠法讲得尽量婉转,“还说‘洗脑也是虐待,是精神虐待。’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顾愚翻译了程冠法的话。卡恩思不作回答,不慌不忙地掏出他的大烟斗抽起烟来。
“怎么不说话?”程冠法催问。卡恩思又开始表演长者式的老成持重,笑笑,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都很年轻啊!”他喷了一口烟,忽然向顾愚探问起程冠法的年龄:“请问,这位长官多大年纪?”“20岁。”顾愚脱口回答。
卡恩思的鼻孔里又哼哼了:“你们太年轻了。当年我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住嘴!”顾愚霎时沉下脸,嗓门粗了起来,“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答?你摆什么老资格?讲话竟敢这样放肆!”顾愚向程冠法翻译了卡恩思的原话。程冠法听罢也非常生气,向卡恩思喝令:“站起来!”
喝令顽固调皮的战俘站起来回答问题,这是俘管干部恼怒时不得已使用的惩罚手段。这是小小的“边缘政策”,够不上虐待,又能产生一点威慑作用,好歹能出口气。程冠法本是一位不轻易发脾气的干部,但他觉得这名英国皇家功勋团的团长当了俘虏居然还如此傲慢,便有心要刹刹他的威风。
卡恩思嚯地站起,敏捷而果断,半点都不拖泥带水。两脚一并,啪!一双半高统的军用皮靴发出响亮的碰击声,双手垂直,挺胸收腹,目视正前方,又是一副大英帝国老军人的标准姿态。他心里有数,面前这些中国志愿军人,血气方刚,真的要把他们惹怒了,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使出点过火行为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连大不列颠王法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太放肆了!”程冠法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卡恩思,义正辞严地训斥道:“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战俘,你在这里不是皇家英雄团的团长。今天我善意来找你谈谈,你怎么敢这样口出狂言?你来到战俘营之后,志愿军给你许多照顾,考虑到你的年龄和体力,砍柴扛粮这些力气活都不让你干。可你却不知好歹,一味散布错误言论,煽动战俘们对抗志愿军。”
“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危险的意图……”卡恩思急忙解释。“如果你认为你的看法有理,允许你公开提出来同我们讨论。”程冠法不容置辩地大声道;“你说我们‘洗脑’,什么叫‘洗脑’?什么叫‘精神虐待’?你凭什么说志愿军抗美援朝是侵略?你们英国同朝鲜远隔重洋,你们派兵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们把战火烧到我国的东北,这算什么‘警察行动’?你说说看,到底是谁侵略谁?”
程冠法又指着被美机轰炸成废墟的一片民宅,逼问卡恩思:“你们的‘警察行动’,就是这么行动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卡恩思沉重地低下了头。
“现在,你坐下回答这些问题吧!”程冠法放缓了口气。
第47节
卡恩思坐下了,从容泰然的神情一扫而光。他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似乎坐下反比站着更累人。
为了安定卡恩思的情绪,程冠法给他递去一枝香烟,他连声道谢。“叫我怎么回答才好呢……”他嗫嚅,声音很低,“其实,让我们英军参加朝鲜战争,我也想不通,我妻子更想不通,分别的那天,她非常难过,深深地为我的命运担忧,哭得很伤心……”卡恩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