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社有一条新闻还提供了一组有趣的数字对比:在朝鲜战场上,手执武器的美军官兵与共军作战中,阵亡人数为6194名,而放下武器的美国战俘,被共军杀害的竟然多达6270名,后者比前者还多76名,足见共军是多么“惨无人道”!顶顶扣人心弦的宣传,还不在于枯燥的数字游戏,而在于形象化的历史比拟。xwdsc.他们说,中共军队对付美国战俘最残忍的一招,莫过于重演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故技———强迫战俘进行“死亡行军”。
霎时间,大量传播媒介都争先恐后地描绘起“死亡行军”的故事来了,竟闹得沸沸扬扬,让读者和听众怵目惊心,毛骨悚然。
第9节
所谓“死亡行军”,典出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场的菲律宾群岛。1942年夏季,日军相继猛攻巴丹半岛和哥黎希律岛。由美国远东军司令麦克阿瑟担任总指挥的美菲联军大败,麦克阿瑟携夫人和四岁的儿子,还有一位祖籍广东的中国保姆,一同乘潜艇逃出战场,到了澳大利亚。扼守巴丹的9300名美国军人和65700名菲律宾军人向日军缴械投降。接替麦克阿瑟上将指挥菲律宾战局的美军温赖特少将遵照白宫旨意,认为坚持抵抗只会造成无谓伤亡,便通过马尼拉电台公开下达命令,命令哥黎希律岛全部美菲军队无条件投降,拒绝投降者以逃兵论处。全部守军36000人中,29000名菲律宾军队拒绝执行这一命令,带着武器进入丛林打游击,另外以美军占大多数的7000名守军服从命令,在温赖特将军亲自带领下向日军投降。
日本侵菲派遣军最高司令官本间雅晴中将,派人把温赖特押送到被日军占领的中国沈阳,关入监狱;同时下令美菲两军的所有被俘人员作长距离徒步行军,从巴丹半岛的马利维尔斯奔向位于圣费南多的俘虏营,两地间的行程长达1000多公里。此时正值炎夏,病疫流行,粮食又缺乏,日军对战俘更是恣意虐杀,等战俘到达目的地时,死伤人数竟达25000余人。
几个月后,有三名美国士兵从日军战俘营中侥幸逃出,越海到达澳洲布利斯坦,揭开了这次“死亡行军”的秘密。
麦克阿瑟将军得悉详情后,义愤填膺,下令立刻向新闻界公布全部细节,利斯坦,揭开了这次“死亡行军”的秘密。
麦克阿瑟将军得悉详情后,义愤填膺,下令立刻向新闻界公布全部细节。
第10节
美方发言人和舆论工具所说的朝鲜半岛“死亡行军”,指的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在第一第二次战役中转运美军战俘的情形。
1950年10月25日至11月5日,以及当年11月25日至12月24日,入朝参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向以美军为主的“联合国军”
和南朝鲜军相继发动了两次战役,歼灭“联合国军”及南朝鲜军51800多人,在击破麦克阿瑟企图“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狂妄计划后,又彻底粉碎了麦克阿瑟发动的“圣诞节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收复了“三八线”以北除襄阳以外的朝鲜北部全部领土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临时首都平壤,并解放了“三八线”
以南的延安、瓮津两个半岛,初步扭转了朝鲜战局。这两次战役中一共俘虏敌人14211名。除大部为南朝鲜军战俘外,其中有美军3781名,英法军147名。这些战俘都是在向南溃逃中被俘的,有相当部分被俘于“三八线”与“四o线”之间地区。
任何战争,都应努力避免将敌方的被俘人员置于战线附近。这是起码的军事常识。
志愿军俘获的大批西方战俘除了火线释放的以外,其余部分只有尽快地转运到朝鲜北部的后方战俘营,才能进行有效的管理。因此,必然要产生一个战俘长途转运的问题。
从表面上看,相隔八年前后的两次战俘大行军,确实有某些可以类比的相似条件:
地理背景———都是半岛;
行军距离———都是千里迢迢;
气候———前一次是南方炎夏,这———次是北方寒冬,酷热与严寒同样威胁战俘们的生命;
粮食与医药———同样匮乏;
行军结果———同样造成了伤亡……
如果,借口这些表面上的相同或近似之处,就把两次战俘行军等同起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巴丹半岛之战,美军是反侵略的正义之师。前期受挫,是敌我力量消长过程中的暂时现象。日军任意虐杀战俘,这是军国主义的本质所决定。
当时日军已占领菲律宾全境,主动权握于己手,完全有可能改善被俘美军官兵的待遇。但他们不愿意这样做,蓄意通过千里徒步行军来制造死亡,以减少收容监禁大批美俘的物质消耗和兵力牵制。巴丹大战前夕,本间雅晴将军甚至命令手下做好木笼子,准备生俘麦克阿瑟后,像囚禁猴子似的装进木笼运回日本巡回展览。侮辱虐待和残害被俘人员,本是日军的既定政策,被俘者自然在劫难逃。而朝鲜半岛之战,美军是侵略者,中国人民志愿军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而入朝参战,是反侵略的正义之师,有信心用事实用真理感化被俘的敌军官兵;而且,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历来反对侮辱和虐杀战俘。当时,美军虽然在地面战场遭受惨败,却拥有巨大的海空军优势,多达1600架的各类作战飞机,从空中封锁着志愿军的交通运输线,每天要投下数以万吨的炸弹,对战线以北地区的任何军事目标与非军事目标包括一切交通工具和所有活动的人畜都不放过。这种焦土政策,才是造成“联合国军”一方被俘人员无法安全及时地转运后方的根本原因。
第11节
在朝鲜的三年零三个月时间中,我接触过许多参加收容美俘的志愿军官兵。一位朝鲜族干部曾经向我讲述了他参加初期转运美俘的艰难经历。
这位朝鲜族干部名叫李炳云,原是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一名小学教师,1950年11月参加志愿军,因为形势紧迫,没有来得及经过任何军事训练,就分配到志愿军第九兵团,担任某团政治处的朝语翻译。第二次战役结束,他所在的团在东线咸兴一带,抓了114名美国俘虏,必须及时转运到位于鸭绿江边的碧潼战俘营。从地图上看,地处咸镜南道南端的咸兴,位于纬度“四○线”南侧,到碧潼的直线距离不过200公里。而实际交通线的距离却不下600公里左右,因为朝鲜东北部都是崇山峻岭,大小道路都是依顺山势曲折往复盘桓上下,断无捷径可行;此时又值大雪封山季节,许多道路被积雪淹没,不得不多走大量的冤枉路。部队领导为了完成好这批战俘的转运任务,特地组织了一支精干的小分队,指派一名团政治处的司务长任队长,一名懂英语的文化教员任英语翻译,一名卫生员照顾伤病战俘,让李炳云担任朝语翻译,任务是问路、联系住宿、筹粮、与沿途地方政府商洽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另外还配了6名警卫战士,负责转运途中的安全保卫工作。
队伍出发前,团政委和团政治处主任召集小分队10名干部战士开会,进行政治动员。政委用庄重的口气说明了这次俘虏转运工作的重要性:志愿军入朝参战才两个月,一定要不折不扣认认真真地执行好各项政策,包括宽待俘虏的政策,让朝鲜人民和我们的敌人都了解中国人民志愿军是一支有觉悟讲道义守纪律的革命军队。政治处主任还说,这些美国人差不多也是工人农民和学生出身,他们都是被迫或是受骗来朝鲜打仗的,既然放下武器成了俘虏,就要把他们当作朋友一样看待,不准打骂,不准侮辱,不准搜腰包,有伤有病的要尽力治疗,有困难的要帮助解决。在朝鲜没有后方,执行这个任务和打仗一样光荣。师部敌工科的一位副科长也讲了活,他说如果不是各部队还有战俘陆续押送到领导机关来,如果不是新的战斗随时有可能发生,他就会亲自担负起这次转运美俘的特别任务。他又说,如果能把每一名俘虏都安全送到后方战俘营,这也是了不起的贡献,将来美国人民是会感谢我们的。他还向小分队的成员们讲解了美国俘虏的思想情况,美国人的风俗习惯,以及一路上可能碰到的各种难题,要大家注意。
小分队的成员联名向团党委写了决心书,保证像参加作战任务一样,不惜牺牲生命,也要完成任务。同时,4名共产党员组织了临时党支部,以便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发挥核心堡垒作用。上路了,举步维艰。
东线战场上,成批俘获的战俘已于几天前由各部队向后方转运。这114名美国战俘,被俘前分属于美陆战第1师、美3师、美7师,是打扫战场时零星集中起来的,且都是东躲西藏忍饥耐寒苟活下来的幸存者,多半带有不同程度的病伤,情绪特别颓丧,有的表现躁狂,完全是一种歇斯底里式的病态,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整个转运队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一匹瘦弱的骡子,驮着一只医疗箱和上百斤备用干粮———炒面。23名无法行走的病伤战俘,不得不躺在担架上,由其他战俘轮流抬运。隆冬时节,雪原茫茫,找不到小路,只好走大路。从咸兴到长津的南北纵向公路上,整个白天敌机一刻不停地进行着轮番封锁;到了夜间,没等民工们抢修好白天炸坏的路基租桥梁,向南开进的增援部队、补充的新兵、运输粮弹的汽车,骡马大车、牛车.以及头顶粮仓的朝鲜妇女,早已把公路挤满了,时不时还要遭到敌机的夜间袭击,不等满天的照明弹熄灭,道路便无法恢复通行。敌机飞走的间隙,这股战争洪流才能向南滚动起来。在这样的交通状况下,往北的战俘转运队等于逆水行舟。
第一个夜晚,转运队从傍晚5点钟出发,一直到第二天清早6点钟宿营,13个小时,走走停停,只向北移动了24公里,平均每小时走不到2公里。可是这一夜付出的代价却是惊人的:有1名警卫战士为了寻找两名掉队的美俘而坠崖身亡;3名重伤战俘因防空时受颠簸,伤势恶化而死去;还有6名战俘失踪,据判断属于蓄意逃跑。司务长召集押运人员开了个紧急碰头会,大家认为,咸兴离“三八线”还很远,这些逃跑的战俘如果不是冻死饿死,最终还得落到志愿军手中,为了不耽误大队行动,一致决议停止追寻,继续北行。第三天起,他们改为白天行进。事故有所减少,速度有所提高,只是在一次空袭中,4架野马式战斗机从一侧山棱上突然飞掠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转运队伍扫射轰炸,当场炸死了7名战俘,重伤4名。小分队成员中,卫生员中弹身亡,司务长和另一位警卫战士负了轻伤,但他们仍坚持岗位,继续和转运队一道北进。
第12节
一天中午,转运队来到了古土里一处未经彻底打扫的战场。不久前,这里经历过一场激战,公路两旁到处丢弃着美军的重型装备和官兵的尸体。其中汽车、坦克和大炮,因为无法及时运出战场,早已被美军飞机用凝固汽油弹焚烧成了———堆堆废铁;而那些美军尸体由于冻土难挖,大都没有来得及认真掩埋,只用积雪遮盖一下了事。当战俘队伍经过这里的时候,恰好美机对我军一辆“抛锚”汽车进行轰炸,炸弹将路旁积雪下的大批美军尸体也翻了出来,残躯断肢杂掷于焦土上,惨不忍睹。战俘们开头都好奇地围上去,呆呆地傻看。忽然有个年轻的战俘边哭边呕吐了起来,于是产生连锁反应,许多战俘便跟着呕吐。司务长刚把全部战俘带出半里开外,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在路边躺了下来,乱嘈嘈地哭闹叫嚷.不肯走了。司务长不得不将队伍带到就近山沟里的一个村庄提前宿营。
按照司务长的嘱咐,李炳云找到当地的里委员长,说明了俘虏们精神受刺激的经过,请求他跟村民们打好招呼,按照政策办事,不要找俘虏们的麻烦。他又承担起卫生员的职责,督促战俘们烧水烫脚,凭一点普通的医药常识,给伤病战俘们查伤送药。文化教员运用自己初级水平的英语,尽量给惊魂未定的战俘们做一点思想工作,鼓励他们打起精神,告诉他们只要到后方战俘营,情况就会有所变化。经过一番安抚,战俘们的情绪总算平定了下来。
无数的困难中,最熬煎人的困难是缺粮。所带的上百斤炒面,当作上等口粮,只够调成糊糊给病伤战俘做“营养餐”,且已经所剩无几。李炳云为筹粮弄得心力交瘁。每到一处宿营地,别人可以一屁股坐下来休息,他除了到处号房子,还得找粮食。公路沿线的村民特别苦,美军侵占这里的时候,早已被洗劫一空,即使剩下一点偷偷藏匿的粮食,自己也要过日子。更令人为难的是,基层干部和村民们,可以把自己赖以活命的粮食匀给志愿军,却坚持不肯分出一粒给美国俘虏兵。司务长和李炳云无可奈何,只好以志愿军8名押俘人员名义,筹到一点粮食,和成百名战俘一起充饥。这些粮食大多是苞米,少数是黄豆,没法加工,只好整粒煮来吃,极难消化。美国人本来就不如东方人忍饥耐寒,不服北朝鲜水土,又没有喝开水的习惯,一喝生水就腹泻,只有少数黑人好一些。在这样的困境中,有的美俘走着走着,一瘫倒在地就停止了呼吸。
要改善处境,最有效的办法是立即乘上汽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