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众人终于抵达山顶,中午没吃饭却也没人喊饿,查验的兴奋劲儿早把他们冲昏了头。
路上少年们叽叽喳喳的,见这也新奇,见那也喜悦,仿佛连空气都是第一次呼吸进去。
让赵世龙惊讶的是寒云秋默默跟在队尾,一言不发,一副认命的样子,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不过,不管多惊奇,不管多反常,他们最终都是到了目的地,马上要接受大陆最重要的测试。
他们是大陆最后一批少年,传承者一定在他们中间,想到这点,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万一,万一那个人就是自己呢?
此时再看其他人,没有一个不是满身缺点,和自己一比较,稳妥的很嘛!
人啊,一旦到了决定性时刻,就容易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身负大任,定会做出一番大事业。哪怕过去的生活再平庸,再平常也都会在独特的眼中添上一抹奇异的色彩。
可惜,谁也不能代替上天做主,自命不凡也就仅符合自命了。不甘平庸的心是好的,好高骛远妄图通过幻想不切实际的梦来成功就很不好了。
寒云秋紧皱眉头,显得很不乐意。
到了这儿,基本就没了自由,像个金丝雀被困在笼子里,戴上一顶至高的王冠,然后去拼命。他的命将不由他掌握,他的命将成为大家的财产。
赵世龙在山顶上的洞穴周围徘徊,打量着这座暗藏玄机的洞穴。
寒云秋听到胡乔年召集少年们进山洞的呼声,拍了拍衣服,抖抖手腕,目光落在那个“死”字上,不屑地笑笑,跟着走了进去。
胡乔年翻手一抹,洞穴内的阵法应时亮起,只一刹又暗下去,取而代之的光芒是由洞穴岩壁山一个又一个安放整齐地明石放出的。
这种低阶阵法,在极宗这种庞然大物内一点儿不稀奇。相反,让寒云秋诧异的恰恰是这种低级阵法,守着这么个上古宝物,就用这种垃圾来陪衬?
这不得弄个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奇形怪状的稀有明石来装饰?真小气。
与寒云秋的不屑大相径庭的是,少年们顿时惊呼起来,不是因为阵法的炫目,而是被光照后隐约显现的古老壁画所震撼。
那上面黑一团,黄一团,有一大片红和一大片绿,时隐时现,好不真切。
胡乔年解释道:“那是预言壁画。”
说完,带着众人往深处走去。
随着众人的深入,壁画离他们越来越近,少年们这才看清楚:那壁画时隐时现并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它本身就是时隐时现的,极富规律,就像人之呼吸,一起一伏,起时现身,伏时隐没,甚是奇异。
他们站在壁画前,两侧都在有节奏地律动,显时同显,隐时同隐,仿佛立下约定一般。
胡乔年停住脚步,带他们停在这儿,伸手拍在空中,一道强劲的阵法波动惊到众少年。
然后,在少年们不可思议地目光中,胡乔年的长老令缓缓飞出,贴在阵法的解阵位,浮在胡乔年的右手前,绽出万丈光芒。
砰!咔啦啦!
寒云秋听到巨大的锁链拖拽摩擦之音,紧接着就看见他们身前凭空出现一扇漆黑大门。
锁链声愈加响亮也愈加接近,终于,这震耳的声音停了,门,也打开了。
里面与外面,别无二样。
果然,外面是假的!怎么可能呢,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点亮明石的阵法守护,这是极宗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啊,连赵世龙都不能轻易进入的区域。
胡乔年踏入第一步后,所有的壁画突然停止了律动,都死寂地贴在墙上,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
有一个少年问:“这就是预言壁画?”
“对的。”
“那这上面画的都是将来要发生的事?”
胡乔年不说话了,他也搞不清这些秘辛,他就是个长老,所做的就是带人来检测血脉,其余的不需要了解,也没有人会告诉他。
赵世龙笑了,走到前方,指着其中一处说:“不是的,这上面画的是古时候的战争。你看,那黑乎乎的红乎乎的是魔神,黄色的是光,是大英雄寒云草,这是上古时期那场倾尽生灵赌上一切的战争。”
少年更迷糊了:“那它为什么叫预言壁画呢?”
“因为很大可能,这是我们的过去,也是我们的未来。”
胡乔年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赵世龙,他说的一切都好似是臆想,可是却都挺有道理。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秘辛?
他是突然要跟过来的,胡乔年之前没有从任何地方听说也没有接到任何指令说他会跟过来,那么他的行动,是个人突发奇想还是……宗主另有安排?
他回头看看这群少年,不想再浪费时间。
胡乔年清清嗓子,说:“现在一个个来,把你们的手贴在壁画上。”
有人问:“怎么才是传承者呢?”
“壁画有异象就证明你是传承者。”
少年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有说壁画神奇的,有怀疑壁画真假的,还有的则是感慨最期待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赵世龙和胡乔年对视一眼,道:“排好队,一个个来,别乱了次序!”
胡乔年往前站一步,指导他们把手贴在壁画上。
因为有赵世龙的震慑,少年们确是排出一条长龙,极有次序,就是形成长龙时免不了挤挤攘攘。
寒云秋被挤到了最后一个,和白珏一起盯着周围墙上的壁画。
然后,等着他前面的人一个个把手贴上去,垂头丧气地走开;把手贴上去,再垂头丧气地走开。
如此重复,无一例外。
赵世龙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位站在壁画前的少年,虽然他心里已有了答案,但为了防止差错,也为了印证那个答案,他对每位少年都给予了足够的恶关注。
寒云秋拍了拍前方那个跃跃欲试、劲头十足的少年,问:“伙计,紧张吗?”
拍什么啊!不知道老子正紧张呢吗?少年转头看他,见到是那个身边跟着个“老虎”的少年,原本嘴里骂人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他说:“还行,不太紧张。”
“万一你就是传承者呢,高兴点儿!”
少年早就对结果充满了期待,听寒云秋这么说,更是乐开了花儿,咧嘴笑说:“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这么觉得!”
他手舞足蹈,吐沫星子飞溅,非要跟寒云秋讲讲他小时候做的那些“不平凡”的事迹。
寒云秋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拱手道:“那就请仁兄以后多多关照了!”
“一定一定,小事小事!”
寒云秋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他竟没察觉出来,反而笑呵呵地与寒云秋称兄道弟,越说越上劲。
寒云秋努努下巴:“该你了。”
少年这才转过头去,果然,轮到自己了。
想到前面那么多人都失败了,他更加自信,郑重地把手放上去。
一、二、三。
寒云秋默数三个数,叹了口气,对白珏低声道:“没好日子过喽!”
他闭上嘴巴,走到跟前,抬起手。
砰!
手掌与石壁贴合的一刹那,无数的人物画像跃出来,似旧日情景重现。
染血的铁剑、喷洒的魔血、震耳的杀声充斥整个洞穴,那些逝去的英灵,那些退却的黑暗,穿越万年,在后人的眼前交锋,展示这上古时期战争的悲壮与惨烈。
赵世龙伸手去接一位倒下的战士,他没穿铠甲,没有灵力,仅凭破钝的铁剑和一把子力气战斗,悍不畏死。
赵世龙热泪盈眶,那人倒在他怀里,被一阵血腥气极浓的风吹散,化成砂砾,重归壁画。
胡乔年惊呆了,这就是壁画背后的秘密?
一众少年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招来魔物的攻击。
他们有的充满战意,有的胆怯退避。
寒云秋默默地环视四周,过了片刻,缓缓收回手。
赵世龙等人毫无反应,时空,在一瞬间凝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洞穴内的一切都握在手心,不放丝缕。
“你终于来了。”
一道沧桑浑厚的声音响起,但只有寒云秋听得到。
他又说:“不怕死了?”
寒云秋斜扬嘴角,说:“你还是那么爱啰嗦,没变。”
声音忽然变了,是个很好听的青年男子的声音:“被关了一万年,没人说话,寂寞得很呐!”
寒云秋笑了,问:“想出来玩玩?”
“怎么,你愿意?”声音又变了,是道魅惑的女声。
寒云秋轻抚着白珏的头,即使是假的,也依旧温柔。
忽然,他不屑地对着石壁,一巴掌捏碎假白珏,对地吐口痰说:“做你大爷的梦!”
魔笑了,声腔不断变换,嘈杂的笑声混杂在一起聒噪刺耳,寒云秋却仿若听不见,小拇指掏掏耳朵,仍是漫不经心。
“你想知道未来吗?凭你现在的实力参不透吧?哈哈哈!想看吗?我给你啊!”
魔肆意大笑,癫疯狂乱地笑,一股股煞气从石壁中渗出,构成一幅画面。
以此宣示着他的决心——重见天日的决心。
用魔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