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天知道他是怎么走得这么远的,不,是逃。
快到了,快到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乞求榨干最后一丝能量,但很显然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毅力,体力不可避免的在减弱,速度下降得越来越快。
水塘周围是一圈树,树之间有许多原阳槐灌木,像是栅栏,保护这方净土不被外来物侵扰。
快了,的确是快了,他已经能够看见那灌木丛中隐隐露出的红色果实了,再坚持两下,就要到了!
幽岩豹不停地追逐,它们身上淡蓝色的花纹如同雨中的灯笼明明灭灭,隐隐能看见发光能量在其内流转。它们是自然的孩子,自然赋予它们非同寻常的力量。
紧追寒云秋不放的那只幽岩豹身上的花纹明灭频率越来越快,能量流动也越来越大。
它张开嘴,眼睛里人性化地闪过一丝凶狠。
吼!
震彻山林的吼声在空气中荡起一圈一圈如水涟漪,寒云秋被这吼声里蕴含的巨大力量震飞了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疼,是他的唯一感受。
大脑里清楚地传来幽岩豹的吼声,像寺庙里的洪钟砸开一片混沌,这声音通过血液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觉那一刹骨头都要散架了。
扑通!
寒云秋腿一软,被前面的一块小石子一绊,身子狠狠地砸在地上,溅起一道灰尘。被
在怀里的半张饼也晃悠悠跌了出来倒在一边,也溅起一小道尘埃。
幽岩豹们把他围在中央,先前使用声波攻击的那只不紧不慢地走来,是野兽吗?寒云秋分明看出它是得意洋洋的,眼神人性化得竟像是蔑视。
野兽也会耀武扬威?不应该先把他杀死再带回巢穴吗?
他可不信这野生的猛兽会和驯养的一般会留动物活口。据说有的大陆猫和老鼠是朋友,鹰见了蛇都绕道走,老虎会被狗吓住,存在吗?
寒云秋一向是半信半疑,说不准真的有呢。
可眼下他却是不信,看着幽岩豹碧绿的眼眸他心惊胆战,这只紧追不放的豹子一定是头领,所有豹子都没动,只有它凑了过来。
寒云秋还不想放弃,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腿被震麻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跑是跑不掉的。
杀?
寒云秋手里攥着一抔土,娘的,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跑回来!
这可倒好,没死在魔物手里怕是要死在野兽脚下,活的时间还没那个长呢!也不知道雯雯会不会想我,三爷会不会等着我回去接着做小二。
人到死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他们的好,他们的坏,所有恩怨好似都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有人死了挂念就行。
呵,其实这荒郊野外,估计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
寒云秋看着幽岩豹的嘴巴伸了下来,颇为认命地闭上眼睛……
“那小子呢?”极宗小队的领头人问。
其余几位极宗门人皆不吭声,他们找到了周围寒云秋的血迹,本想循着血迹寻找,却在走到一半时发觉血迹消失了,这唯一的线索目前也断了。
赵世龙没有怪他们,幽岩豹向来善于隐匿,更何况由现场血迹来看战斗并不激烈,血迹应该都是那小子的,幽岩豹估计毫发无伤。
没有受伤,豹子就更有余力去隐匿行踪了。换做他,也寻不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他还是不甘心,不停地环视着四周,他甚至下马亲自触摸地上的幽岩豹足迹,妄图感受它们当时的情绪,以此来推测去向。
突然不远处传来队员的叫喊:“一块饼!是那小子的饼吗?”当然没人应答,他们围成一圈儿看着灌木丛下沾满灰尘的饼,它显然是滚到这里的,地上的痕迹仍清晰可见。
赵世龙是注视着这块饼,那小子是故意喊饿的,他早就知道他有粮食,他只是不想去极宗才故意摔下马,若碰上一个心善的极宗门人,说不得就放他回来了,但可惜偏偏遇上了他。
赵世龙地位很高,可以说他亲自带队寻少年是杀鸡用牛刀。他是极宗赫赫有名的“铁血军队”的“铁血将军”,之所以称他为“铁血将军”不单单指他作战英勇军功赫赫,还因为他甚为理智。甚至……有点铁石心肠。
有战斗痕迹说明那小子不想死,这块饼,真的只是意外跌落至此吗?
他向右望去,血迹不多远就消失了,周围也没有沾血的树叶,要么豹子们改了方向,要么它们清了痕迹。
赵世龙的眉头紧皱着,他讨厌思考,不如什么事都打一架来的痛快。
可他现在不得不思考,虽然那小子贪生怕死、耍小聪明,但那也是念生大陆的一员,是他入宗前发誓要保卫的人之一!
他觉得那小子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会反抗,那他一定不想死,现场又没有太多血迹,至少他该活着。
那这饼,会不会是他故意扔下来的?
踏鞍上马,他合上兜鍪,道:“分两队,一队人顺着饼的方向追踪,另一队人和我向相反的方向追踪。两天后,若是没有找到,在此地集合!明白吗?”
“明白!”
“行动!”
“是!”
一队人马整齐又迅速地分成两队,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前行,拨开灌木,前方依旧是一片绿,看不到任何不和的颜色。
寒云秋捂着脑袋醒来,呲着牙,头还在隐隐作痛。他当时把手里的沙子一把抛出,迷了那豹子不到一刻,退还没站直就被顶到了树上,尽管没有立马昏厥,却也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顺着线索来寻他,他自嘲似地摇摇头,谁会寻呢?三爷估计还在茶馆喝酒,雯雯连村子都不敢出,更别提来这丛林里了。
他坐了一会儿,摸了摸怀里的坚硬物体,还在,心稍微安定了些。
他被甩到树上后并未放弃抵抗,随手抄了块石头又向幽岩豹砸去,他没看清,应该是被躲开了。他是被另一只豹子用爪子拍晕的,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头,看看头还在不。
寒云秋尝试站起来,却失败了,只能靠在这不知名的山洞里喘息。
这是一个山洞,没有火把,但墙壁上镶嵌着几块发光的莹白石头。
那不是夜明珠,只是比较常见的明石,从前也叫光明石,但是叫法简称比较方便,慢慢就把第一个字去掉了。
说是比较常见,也就是在仙家门派、豪右之家里比较常见而已,在这穷乡僻壤,他没见过任何一颗。
幽岩豹的视力极好,它们只凭自己身上流纹的光亮和自己超常的视力就能看清洞内的一切事物,用不上这些石头。
那么,这是专门关人的?
他摸了摸身旁的野果,看了看身边被特意挖出的一个小小泉眼,一个看着清澈欢快的水流寒云秋陷入了思考。幽岩豹这是在豢养人类吧?学着人类养猪那样养着他们,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就杀掉?
他不敢往下想了,念及此就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食物呢?豢养总该给点儿东西吃吧?
腿还有点疼,他却忍着站了起来。这个洞穴他不熟悉,最起码应该熟悉一下环境再想办法逃离。
他贴着墙壁走,手里抓着一块明石,不是他谨慎,而是腿疼不得不扶着墙壁。
吼!吼!
他听到幽岩豹的声音,停住了脚步,这一刹那也不管什么疼不疼了,拔腿就跑,安静的山洞里霎时纷乱起来——寒云秋的奔跑声,石块儿与石块儿相撞的声音,幽岩豹的低吼声,混着洞穴内原有的有节奏的滴水声将这里的空气搅得混乱动荡。
一时间寒云秋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死路,等他发现时已为时已晚,匆忙贴着石壁转身,尖利的碎石擦伤了左手手臂,鲜血渗出来,伤口火辣辣的疼。
幽岩豹的速度好像加快了,寒云秋听得那豹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额头的冷汗渗得也越来越多,血已经顺着手臂流到了指尖,几欲滴落。
它就在后面!
他弯腰骤停,幽岩豹的爪子擦着他的头发掠过,他立刻反身往回跑,谁知幽岩豹跳到墙上借力又跳到了他面前,这一下距离更近了。
幽岩豹弓着身子朝他低吼着,牙齿足有他拳头那么大,亮晶晶闪着寒光,惨淡的明石照得它更让人心寒。
吼!
幽岩豹扑向寒云秋,吓得他赶忙用双臂护在前面,虽然明知是螳臂当车,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速最有效的防御方式了。
砰!
尘埃四起,连明石的光芒都未能穿透,等尘埃渐渐退去,一切才重新清晰起来。
幽岩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却没有半点血迹渗出,安静的样子像是睡着了。寒云秋仍然保持着迎接冲击的姿势,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眼前的景象,他生怕自己睁开眼就会看到穿着黑白长袍的无常鬼,拿着钩锁来要他的命。
沉寂了几息,又有什么东西砰然倒下了,寒云秋这才睁开眼,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除了对面躺着生死不明的幽岩豹,他身旁还倒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血将白色衣衫染的猩红,他看起来就是个死人,脸色煞白,皮肤煞冷,呼吸都是间歇性
的,但寒云秋知道,是他救了自己。
寒云秋先去幽岩豹身前探了探鼻息,这才彻底确定它已死亡。
被这血人,一击毙命。
他不多想,用怀里的幽黑匕首将幽岩豹的皮割下来一块,留作取暖,要带着一个累赘,他必须想的比平常多。
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会有其他人,还有幽岩豹,看这体型,怕不是成年的豹子。
他没有想过割走一块肉烤着吃,这里只有水和野果,没有柴禾,不可能吃熟食。
他决定先把这人背到他的苏醒之地,等安顿好了再做打算。
洞内看不到阳光,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很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他不喜欢未知,未知就像一只藏在深处的巨兽,随时会跳出来把你一口吃掉,连骨头都不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