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快到天亮的时候,阿寻才回来。199txt.

  杜氏和林大树忧心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地起来等着消息,见阿寻回来,杜氏赶紧迎了上去“宛桃怎么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阿寻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茶下肚,道“她不是受了风寒,是被元家那个大小姐推进了水里。”

  杜氏陡然脸色煞白。

  阿寻忙道“她已经没事了,我不放心,守了她一夜,应该等会就能回来了。”

  下毒之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宛桃还没回来,何必让杜氏白白担忧。

  林家人盼着盼着,总算等到了元府的马车。

  帘子掀开,杜氏刚要迎上去,却见上面下来一个陌生的姑娘。

  圆月从马车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跟杜氏道“夫人,奴婢是圆月,是二小姐的丫鬟,以后就跟着二小姐了。”

  杜氏一头雾水。

  宛桃跟在后面下来,笑道“娘,这个丫头非要跟着我过来,以后家里少不得要多添一张嘴了。”

  圆月道“小姐,太夫人可说了,月例银子照发,那都是奴婢的伙食费。”

  杜氏见宛桃脸色虽然不大好,但是精神还不错,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大夫怎么说,没什么大碍吧”

  宛桃宽慰她“没事,现在也算不得多冷,要是有事我今天还能回来吗”

  杜氏气不打一处来“还元府的小姐呢,怎么是这样的人,她可也不是小孩子了。”

  宛桃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其实这反倒是好事,以后我就不用总是往元府跑了,这次她们母女对我做了这种事,太奶奶却也不能真的罚她们,利用她这点亏欠就够了。”

  杜氏皱皱眉头“还有元府那个夫人什么事情吗”

  圆月接话道“夫人,您可不知道,小姐昏迷的时候,元夫人居然找了一个丫鬟来给小姐下毒,当时奴婢还轻信了那个丫鬟,要不是小姐自己警醒,没准就被她得逞了。”

  杜氏捂着胸口“你说得没错,这元家,你再也不要去了”

  没了元家的打扰,林家过得更自得其乐。

  只是阿寻,再也不像以往那般无忧无虑,在无事的时候,眉间仿佛总有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宛桃时常去陪他。

  也不说什么话,他们俩都在书房里,一个读书,一个写字,清风拂过他们的发梢,就这么静静地陪伴着对方。

  最近几天,阿寻似乎迷上了作画,几乎整天整天地画。

  宛桃好奇跑去看,阿寻护着不让她看,宛桃就故意去抢,慌乱间,那叠画纸落在地上,她刚要弯腰去捡,却忽然愣住了。

  那上面画的都是她。

  吃饭的时候,写字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时候,生气的样子,开心的样子,浇花的样子,泡茶的样子。

  那么多幅画,上面全都是她。

  宛桃心里有些甜,也有些茫然,抬头看阿寻。

  阿寻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

  宛桃道“你画那么多我的画像做什么以后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我吗”

  阿寻偏过头“我只是想画而已。”

  能找到排遣的方法也是件好事,宛桃盼着他能慢慢地好起来。

  除了作画,阿寻不再热衷于教她写字,而是开始教她拳脚功夫。

  宛桃对这个还是挺感兴趣的,不过她生性慵懒,学了几天之后就开始打退堂鼓,阿寻很严格,要她练的时候,不管宛桃再怎么撒娇卖萌,他都不为所动。

  宛桃接着撒娇“练武就不就是为了强身健体,要练那么好做什么”

  阿寻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样你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宛桃拽着他的袖子“你保护我就行了。”

  阿寻顿了一下,眼底起了一片雾气。

  怕被宛桃看到,他连忙偏过脑袋,道“我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在你身边,只有你学会了,我才能放心。”

  宛桃瞧着他,只觉得最近阿寻有些奇怪。

  可能是孟府的事情,让他特别没有安全感吧。

  宛桃拍了拍他的手“既然你想让我学,我就好好学便是,那你瞧着吧,我要是想学,肯定比你厉害。”

  阿寻轻轻地握了握她软软的小手“那我看着。”

  宛桃的进步确实很快。

  宛晨一大早起来,就看宛桃在外面练功了,这跟她之前想出来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体操完全是两码事,从软绵绵的招式到现在疾步如风的模样,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

  虽然不能说多厉害,也足以应付一般小混混。

  宛晨无比庆幸,在他小的时候,姐姐没兴趣练功,要是当时她就有这个拳脚,那自己定然要更鼻青脸肿了。

  阿寻走过来,站在宛晨旁边。

  清晨,还有点微微的雾气,宛桃在雾气中的身影,有些朦胧,又好看得紧。

  阿寻抿了抿嘴,道“好好照顾你姐姐。”

  宛晨没听太懂,偏过头看他“该照顾姐姐的不应该是你吗”

  阿寻顿了一下,并未回答,又重复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她。”

  宛晨觉得今天的阿寻哥哥有些严肃。

  他便笑道“我当然会照顾好姐姐的。”

  姐姐是女孩子,虽然按着她的话来说,又聪明又能干,可是她毕竟还是娇弱的,要他们一起保护。

  阿寻拍了拍宛晨的肩膀。

  宛桃一扭头,看到阿寻和宛晨站在屋檐下,回头一笑,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我要是想学,一定能学好。”

  宛晨道“还是三脚猫功夫,比我可差远了。”

  宛桃朝他勾勾手“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几天没教训你,你就皮痒了给我过来。”

  宛晨一扬下巴“我才不过去呢,我又不傻。”

  看着宛桃和宛晨打打闹闹的样子,阿寻背着手站在屋檐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宛桃。

  教训了宛晨之后,宛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我进步了没有”

  阿寻笑道“进步得很快。”

  宛桃得意“那你开心点了没有”

  阿寻点头“嗯。”他道,“我很开心。”

  忽然,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宛桃扭头去看,陡然愣住了。

  赵奕然正想跟宛桃说话,却瞥见了站在宛桃身边的阿寻,他手中的玉扇,啪一声掉在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阿寻握紧了拳头。

  宛桃怎么也没料到,她已经明确地拒绝了赵奕然,他却还会过来,而且跟阿寻打了个照面。

  她心如擂鼓,强自镇定“你不要问这是怎么回事,事关我和我家人的身家性命,还请你当做今日什么都没看到。”

  赵奕然道“你可知道,孟家犯了重罪,你私藏他在家,也是死罪。”

  听他这么说,宛桃莫名有些不快,她淡淡道“孟寻已经死了,这位是我未来的夫君。”

  赵奕然愣了一下,她这一句让他心如刀割。

  “你如此轻率地就决定嫁给这么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人”

  宛桃道“谈不上轻率,我同他认识很多年了。”

  赵奕然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他啪一声将杯子放下,气冲冲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宛桃忙站起来“还请赵公子,千万当做今什么都没看到。”

  赵奕然的背影顿了一下。

  他并未回头,径直地拉开门出去了。

  阿寻站在窗户后面,院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不能再拖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家对他情深义重,宛桃又是他放在心尖上,在乎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赵奕然生于世家,不管再怎么温润,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

  这一天比他想象的来得还快一点。

  宛桃走到他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袖“你没事吧”

  阿寻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宛桃将手背在后面“猜猜我要送你什么”

  阿寻想了想“写完的字帖”

  宛桃摇头“不是,再猜。”

  “那,你刚去买的点心”

  “就知道吃。”宛桃笑话他,伸手将东西递给他,“你要的荷包,我绣了这么久,你莫不是都忘了吧”

  这是她绣的最认真的一个荷包。

  “晓看天色暮看云”,几个字娟秀又温婉。

  阿寻的指腹抚过细密的针脚,暖暖的阳光洒下来,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是他记忆里面最温暖的画面。

  不管过了多久,这幕永远映在他的脑海里,在再寒冷的夜里,想起宛桃,他心里都暖融融的。

  晚上,宛桃做了一夜的梦,总是睡不踏实。

  她忽然从梦里惊醒,再看看外面,天还暗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特别想去看看阿寻。白天赵奕然走了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

  宛桃想着,这通州城毕竟不安全,不只是赵奕然,还有城守也曾见过他,万一被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一家子,或许可以去更偏僻,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犹豫了一下,她就穿好衣服,悄悄地下了床。

  刚打开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她紧了紧衣服,抬腿往阿寻的房间里走去。

  屋里静悄悄的,今天的月亮特别亮,不用点灯都能看清脚下的路。

  她敲了敲门。

  里面没人回应。

  本来这样的情况,她可能会以为阿寻太累了,睡得沉,不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会留到第二天才跟他说。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宛桃,就是觉得心中不安。

  她推了门一把,门就吱呀一声开了,里面并未锁上。

  她走了进去,只觉得屋里面也冷得很,宛桃有些奇怪。

  阿寻不在床上,被褥整整齐齐的,像是根本没有睡过一样。她摸了一把被面,一点温度也没有。

  宛桃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寻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他不能连累林家,不能连累宛桃,也不能心安理得地这样过完一生。

  孟家就剩下他了,阿寻是孟将军的后代,骨血里有他的影子,爷爷在的时候,他是个闲散的纨绔子弟。

  爷爷不在了,他就是撑起孟家的人。

  林家人到处找他,几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这跟上次不一样,这次,宛桃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杜氏忧心忡忡“这孩子,究竟是去哪了不会是回长安了吧。”

  孟家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现在回去,等于是死路一条。

  莫名地,宛桃想起那天,提起复仇之事,他眼中出现的光彩。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寒那天,通州城忽然开始戒严。

  有零零散散的消息从边关传过来,像呼啸的寒风一样掠过大地。

  守城的将军没能守住城,鲜卑破城而入,边关青城已经失守。

  本来,对孟家满天的谩骂,如今也没了声响,“通敌叛国”的孟将军守着城,百姓和乐,国泰民安,这换了一个不通敌叛国的,结果这么快就失去了青城。

  青城易守难攻,是梁国重要的屏障,不知道内情的百姓或许觉得,就失了一个青城而已,梁国这么多的城池,接下来的再好好守着便是。

  朝中的大多数人却知道,这下梁国的难关怕是难过。

  也不是说青城就那么重要,攻破青城,鲜卑士气大振,女真亦跃跃欲试,朝中再没有像孟将军那样的将才。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梁帝非但没有忧虑,反而更加沉迷声色犬马,在苏妃的宫殿里日日笙歌,朝中有些有气节的大臣死谏了几回,结果梁帝表示,你要死就死远点,别在朕的面前,以免影响了朕的食欲。

  连离长安这么近的通州城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孙氏特意交代杜氏“现在年岁不太平,平时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少出来,听说几天前夜里,那边那个戈家被人偷了,戈家媳妇那么厉害,都没敢出来骂。”

  有些贼人趁着大家都如惊弓之鸟的时候,做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仗着如今是多事之秋,大家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则忍。

  宛桃微微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不太平,各地都是流寇四起,不知道阿寻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一年后。

  这一年来,边关的事态非但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还越来越严重。

  自青城失守,接着便是穹州,冉州,普州,今日,蜀州失守。

  梁国大地上,不仅遍地流寇,更多的是无家可归的百姓,他们被入侵者的铁蹄追着,一路往长安方向逃亡,期望着梁帝能够保护他们。

  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如此,梁帝还在抓紧时间享乐,缩在后宫越发不愿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