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堂对于再次见到沈小曼,除了难以置信,还多了一抹惊愕与茫然。
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自从脸被毁了,每天捂着脸出着汗去抢收麦子,再到被抓带走,又被亲哥打了一顿,赶出许家,到现在,他已经从痛不欲生,过渡到麻木无感了。
在这期间,他几乎没再见到过沈小曼。
唯一听说她的事,还是她下毒弑母,送去公安局,又被关起来。
这件事,几乎传的沸沸扬扬,让那些女知青们热闹了好几天,所说的话题全都是围绕着沈小曼。
同样,也因为沈小曼做出这种恶毒的事,让不少知青们想起,以前他和她走得很近,连带着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充满了鄙夷不屑。
就好像弑母这件事,也有他的一份……
为此,让许玉堂原本就消极沦陷的心理,变得更加一蹶不振。
最后,还是谢怡暗中帮他,宽慰他,照顾他,成为他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照进来的一束光……
没想到,他突然又见到了沈小曼。
不,确切的说,她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连毁容的脸都没来得及遮掩……
而当沈小曼再次见到许玉堂,竟也有了一瞬间的怔楞。
她知道许玉堂的脸伤了,也听说过他的脸被毁容了。
可她却从没想过,那张原本俊朗帅气的脸,竟然毁成这个鬼样子……
以前,她偷跑过来看他,还以为他脸上的伤,结痂了就会好。
可现在,好是好了,就是没眼看了!
宿舍内,煤油灯光折射在许玉堂满是疤痕的脸上,透着些许狰狞,两个人再次见面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不是重聚的欢喜,也不是重逢的喜泣。
而是彼此尴尬,又相互无措,一脸懵逼,无言以对的面面相觑!
一时间,宿舍内竟如同死寂般,没有了声音。
许久。
沈小曼猛地吞咽着嗓子,捏紧拳头,迈步走过去。
“玉堂,我好想你……”
她极尽全力的想要用最温柔,最勾魂的声音,勾起许玉堂对她的深情与回忆。
可惜,她喝过哑药,坏了嗓子。
虽说后来又喝了农药,毒性相互抵消,但以前那细软的嗓音,却再也回不来了。
是以她现在的嗓音,也只比烟酒嗓好一点。
许玉堂看着她满是柔情的双眼,听着她的嗓音,又见她走过来,猛地浑身哆嗦了一下,一个翻身站到单人床的另一侧。
“你……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一白,慌忙拿起头巾,胡乱的套在脑袋上,想要遮住满脸的疤痕,却被沈小曼拦住了。
“玉堂,在我面前,你不用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始终是我心里的唯一,我对你永远不离不弃……”
许玉堂拿着头巾的手,微微一僵,抬头看向沈小曼,努了努嘴问道:“你不害怕吗?不觉得恶心吗?”
沈小曼走到床边,与许玉堂隔着单人床对视。
“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事了。”
许玉堂微微一怔,倒是听出了她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她连弑母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比她更可怕的人或事?
想到这,他放下头巾,看向沈小曼问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沈家放你出来了?”
沈小曼眸光熠熠的望着许玉堂,听到他这句话,才移开眸光,转身坐在床边。
此时,她背对着他,脸上的柔情瞬间消散,平添了一抹冷意,嘴上却凄楚地说道:“我太想你了,所以,偷偷跑出来,想和你待会儿。”
许玉堂闻言,却朝着窗户外望了一眼,声音沉了几分:“你赶快回去吧,等外面散场,被人堵在宿舍,你偷跑出来的事,就会被传出去。”
沈小曼听到他的话,却没回应。
她微微低垂着头,脑子却不停的转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来之前,她不是没想过,许玉堂不上钩怎么办。
可真正见到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对她的情意。
除了漠然,就是陌生,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恐!
她只是一个多余没来找他,他竟然连旧情都不念?开口就让她赶紧走?
什么她偷跑出来的事被传出去……
他是怕被堵在宿舍,让人发现他和她同处一室,没法跟身边的桃花交代吧?
有意思了。
他的脸都被毁成这样,竟然还有烂桃花上赶着凑过来!
也对!
就算许玉堂的脸毁了,可他的身世背景还在,也难怪那些烂桃花会趋之若鹜!
不过,那又怎样?
她看上的男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她手上!
想到这,她抬起头,消瘦憔悴的脸上,早已挂上泪痕,楚楚可怜地看向许玉堂。
“玉堂,我只看一眼就走,不会让你受牵连。”
“只是我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歹毒,竟害的你脸被毁了,毁脸之仇,不能不报。”
“玉堂,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说着话,她凄然泪下地站起身,直接跑出了宿舍。
许玉堂望着她的背影跑出去,并没有去追。
他低下头不经意间,看到床边的床单,有一片被泪水打湿的地方,顿时愣住了。
“毁脸之仇?报仇?”
在看到那被泪水打湿的床单后,他的大脑就有些乱了。
这段时间,多亏了谢怡暗中照顾他,才让他蒙上黑暗的心,得到一丝丝慰藉。
对于谢怡,他心里是有感激的。
可是,即便如此,谢怡也从没提过报仇的事!
他反复嘀咕着这两个词,才恍然发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再提报仇俩字了,甚至内心当中的仇恨,也被压了下去。
但沈小曼的话,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般,瞬间将他内心的仇恨全部都勾了出来。
“报仇,毁脸之仇!”
“是啊,我怎么能忘了报仇呢?要不是他们,我的脸也不会被毁,我也不会被爸妈和大哥抛弃……”
许玉堂攥紧拳头,再次看向被泪水打湿的床单一角,咬了咬牙,迈步走出宿舍,追了出去。
谢怡知道许玉堂在宿舍里,也知道他的脸被毁了以后,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甚至极少跟男知青说话。
所以,她趁着大家还在兴致高昂的唱歌聊天,借着去方便,起身朝着许玉堂的宿舍走去。
结果,刚好看到许玉堂出了宿舍,朝着后山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