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春儿最近频繁出入酒肆。
整个人也一扫往日的穷酸样。
穿的是麻布新衣,手上还多了几件把玩的物件儿。
出手更是大方阔绰。
那酒肆小二与他相熟,叫了一声他本名。
却被他一脚踢在屁股上,不满道,“前日怎么教的?叫春儿爷!”
说着,他朝那小二扔去几文钱。
高兴得那酒肆小二赶紧改口,“春儿爷恕罪,春儿爷恕罪!”
这一幕,将醉意上涌的黄老幺看得心里直犯嘀咕。
毛春儿怎么回事,几日不见,可是打哪儿发财了?
“毛春儿,在你爷爷面前摆什么谱?”黄老幺仗着酒劲儿,嚷嚷道。
不料,那毛春儿竟然不生气。
反而还坐到他桌前,替他又叫了一壶好酒。
“黄爷爷,您可是易家车行的元老,我哪儿敢在您面前摆谱呀。”
黄老幺近日连遭打击,哪里被人拍过如此马屁。
当即舒坦得眼睛一眯。
不客气的拿过小二新上的酒,猛地灌了一口。
道,“说吧,找你黄爷爷什么事儿?”
毛春儿细长的眼珠子咕溜溜一转,凑过去小声试探道。
“不知黄爷爷可欲另寻高枝?”
黄老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什么高枝?”
毛春儿四下看了一圈后,这才凑到黄老幺耳畔,轻声说道。
“县里有位大老爷,想分那易家车行一杯羹。您是易家车行的元老,只要您愿意,起步也得是个管事。”
黄老幺顿时酒都醒了。
“你没诓我?”
“我好端端的诓你做什么?不然你以为我这些日子的风光是怎么来的?”毛春儿颠了颠手中的把玩件。
“而且实话跟您讲,这位老爷不差钱儿。他的目的就是先搞死易家车行,然后再垄断获利。”
黄老幺将信将疑,“可那易家车行如此规模,岂是说搞垮就能搞垮的?”
“这不就得请黄爷爷您出马了吗。”毛春儿见黄老幺上钩,唇边露出一抹奸笑。
二人凑在酒桌上,嘀嘀咕咕了一下午。
散去时,一老一少两个没打过几次照面的人俨然已经亲如爷孙。
黄老幺一改多日愁容,走起路来虽是摇摇晃晃。
面上却是红光抚霞,喜事上门。
另一边,毛春儿出了酒肆就进了隔壁一间米铺子。
米铺子的后院中,一个神秘人正在等着他。
毛春儿自打进了这后院,就一改在外头的嚣张。
不仅很是拘谨,甚至还有些畏首畏尾。
他冲那神秘男人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林爷,黄老幺已经上钩。”
男人转过身来,正是那云来食庄幕后大东家的副手。
那日胡有财被易茗雪报复,失去了利用价值。
也是被他给当场舍弃,一脚踢开。
他侍奉的东家生意做得很大。
酒楼其实只是附带,真正做的其实是通便诸国的粮食生意。
可近日那易家车行的出现,实在太过打眼。
也不知大东家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他务必也组建一支车队。
而且还要把易家车行给挤下去。
林爷低头抿了一口茶。
“嗯,做得不错。”
随后他一抬手,下人立刻拿了个木匣子给毛春儿。
“接下来,你就照着易家车行,组一支一模一样的车行出来。”
毛春儿接过木匣子。
从缝隙里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是数十吊真真实实的银钱。
他心中狂喜,抱着木匣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林爷放心,小的一定把事儿办好。”
……
毛春儿刚从米庄出来,就被他师傅逮了个正着。
朱师傅脸色难看至极。
吓得毛春儿赶紧将手上的钱匣子往后一收。
不料朱师傅早就看见了,冲他伸出手。
厉声道,“拿过来!”
毛春儿本能的后背一凌。
差一点就被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可如今他背后有人撑腰,加上他想反这老头儿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当即将腰背一挺,就连说话语气都变得硬气起来。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
朱师傅闻言一愣,“你说什么?你小子这是要反天不成?”
不想毛春儿抱着自己的钱匣子,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冲朱师傅嚷骂道,“我今日就要反了你。看在你教我赶马车的份上,我叫你几声师傅,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是我老子了?”
朱师傅气得浑身直抖,“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莫说一遍,说十遍我都不怂。”
“姓朱的你给我听着,你奴役压榨我这么多年,每天对我呼来喝去,还有干不完的活指使我!我早就受够了!”
“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的事你少管,你家里的事以后也休想再使唤我去做!”
毛春儿自认为被朱师傅压榨太久。
如今当街骂出来,只觉心情畅快。
过往他家里穷,为了不让他饿死,不过四五岁光景就被他爹娘送到了朱师傅家中做学徒。
到了朱师傅家,虽然是有吃有穿了。
但同时,也有不少杂物活在等着他。
后来长大了些,他便恳求朱师傅教他赶车。
朱师傅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许是见他哀求得久了。
这才像大发慈悲,施舍乞丐一样开始教他。
可他勤学苦练,每日鞍前马后。
到头来,好差事他宁愿给易茗雪这个陌生人,都不愿意给自己的徒弟。
其实那林先生最先找到的合作对象是朱师傅。
但这老头不知道是被易茗雪灌了什么迷魂汤。
现成的荣华富贵他不愿享,只想跟在一个黄毛丫头屁股后面仰人鼻息。
他老眼昏花就罢了。
还要拖着自己一起,去给一个女人作嫁衣裳。
“我呸!”想到这儿,毛春儿内心仅剩的一点尊重也消失殆尽。
他狠狠地冲朱师傅唾了一口。
朱师傅堪堪躲过,便想上前去捉他。
“站住!你要是敢跑,以后就别再认我这个师傅!”
可那毛春儿早已铁了心。不仅不见止步,反而还跑得更快。
不多时,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巷尾间。
只留下朱师傅一人,在身后半怒半哀的呼唤着。
“回来!毛春儿……你给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