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依旧留在此处看热闹的秦致远,在听到沈归晚这番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丝犀利的色泽……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看来沈家这一趟没白来。
跟在秦致远左右的侍从,看着自家城主饶有兴致的模样,也不由一阵无语。自家城主来沈家,不是说好的有要事相商么,怎么反倒是看起热闹了。
他跟随秦致远多年,对自家城主的性格很了解,这个时候竟也不知道秦致远在想些什么。难不成城主对这位沈三小姐格外在意,是因为雪衣侯的缘故?
一时间众人的心思各异,在众人视线聚集的院子中间,沈归晚清冽的目光如剑一般锋芒,扫过了沈繁漪,她被沈归晚眼底的寒意所慑住,迟了片刻,这才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没有,胡说八道!”
但,今日她已经否认了太多次。
一而衰,再而竭,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的理直气壮……
沈归晚扯了扯嘴角,嘲讽一笑。
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已经迟了!
她环顾四周,将众人眼底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轻轻地理了理衣襟,缓缓开口道:“这一切,还是要从半年前我初回沈家说起。”
什么?
沈繁漪竟没想到,沈归晚竟如此毫不避讳,当众提及自己在燕云楼受辱的事。此时饶是她再深的心机,此刻面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惊呼出声道:“沈归晚,难道你疯了!”
沈归晚根本没理会尖叫的沈繁漪,自顾自的说道:“当初我千里寻亲,来到金陵,接到一封信让我安心在燕云楼等待亲人团聚,我满怀希冀的等待着我的父亲和母亲来接我,骨肉团圆,但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群恶魔……”
她微微阖眸,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当时沈菀菀倒在血泊之中,衣衫不整的凄惨模样……
谁能想到啊,她这一生永远的生活在地狱黑暗之中,本以为会等待来救赎,却没想到等待她的事是更黑暗地狱。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究竟怀着怎样绝望的悲愤自戕。
被沈归晚颤抖的语调所感染,一时间所有人此时都说不出话来,其中沈夫人紧紧握住了身边沈怀瑜的手,那样的用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方才沈夫人的情绪是悲愤,悲愤于沈修仪对待沈归晚的冷漠与狠心;这一刻,她的心中却是滔天的悔恨,仿佛下一刻,这样汹涌绝望的情绪就要将她压垮。
不……那个时候,这个孩子肯定比此时的听更加的绝望。
颠沛流离半生,千里寻亲,本以为等待的是阖家团圆,却没想到……会是那样的遭遇!
在沈夫人绝望的目光之下,沈归晚从短暂的挣扎痛楚已然恢复了平静。平静到几乎有些冷漠了,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
“金陵城中,这些臭名远昭的流氓地痞被人收买,欲毁我清白,千钧一发时刻,得侯爷相救。”
“试问,我当时在金陵与人无冤无仇,我的回归会让谁的利益受损?又有谁能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冒充沈家人将我骗去狼窝?”
“是沈繁漪!”
有人几乎在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出来,带着无尽的恨意。
众人惊讶的看过去,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素来性格温和懦弱的沈夫人……
“是她,带我去的燕云楼!”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耗尽了平生最后的一丝力气。整个身子靠在了身边的嬷嬷身上,捂脸悲鸣……
谁能想到呢,自己的女儿流落在外十多年;而她捧在手掌心的养女,心思竟会如此歹毒,竟是从一开始就对归晚心存歹意。
而她,从一开始,都做了什么?
对于自己亲生骨肉所处于的危险处境根本就一无所知,竟还要让她与险些害死她的凶手,姐妹相称……
沈夫人捂着脸,失声痛哭,悲鸣的声音让不少在场的妇人心声怜悯。
沈归晚扶起了沈夫人,声音平静道:“母亲不必自责,我从未怪过你。”
毕竟,沈夫人是除了沈菀菀之外,最大的受害人了。
可在沈夫人的心中不是这么想,沈归晚越是宽慰于她,她心中越是伤痛不能自已。但在这么多族人面前,还是勉强压住了心底的悲伤,她要那些对不起自己女儿的人,付出代价!
这些局外人看着她们母女感情如此深厚,也不由心中一阵动容,但还是有人不解的问道:“那这一切,又与安贵有什么关系呢?”
“那是因为,三小姐平安脱身之后,想要找出当日在燕云楼中陷害她的凶手,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青龙帮。”
此时开口的是安贵。
她见沈归晚为了帮她,不惜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心中对于沈归晚的敬佩之意又多了一层,沉声开口道:“我那弟弟不争气,虽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与青龙帮为伍,厮混在一起,被二小姐派过去的人误以为是青龙帮的人,一同灭口。而当时沈二小姐……”
他凶狠地目光瞪向了沈繁漪一眼,后者顿时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你自以为行事谨慎,却没想到会遗落了一方你的锦帕在现场,被一个小乞丐捡到便成了铁证。当然,我一介奴仆,就算得到这个帕子,身份卑微也查不出究竟是谁的,更不会怀疑,绣着兰花的帕子竟是一个出身世家的小姐,毕竟谁能想象她能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沈繁漪死死的握住掌心,这一刻他感觉到安贵每一句话,都是抽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屈辱与愤恨,竟是压过了心中对于真实面目被拆穿的恐惧。
“住嘴!你一个区区贱奴,岂容你如此污蔑于我”
沈繁漪高高扬起手,狠狠地扇了安贵一巴掌!
让人没想到的是,安贵竟没躲,硬生生的挨了沈繁漪一个巴掌,面无表情,黝黑的目光死死的看着沈繁漪,让沈繁漪惊骇得连连后退。那般狼狈模样,反倒是挨了巴掌的人是她似的……
沈繁漪忍住心中的恐惧,咬牙切齿的问安贵:“你说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什么手帕,什么乞儿,你们没有证据。”
说完,她一改方才的凶狠,眼眶一红,道:“三妹妹,我知道你之前流落在外一直吃了很多苦,妒恨我取代了你的位置。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条命还给你,一了百了,也好过被人诬陷,平白安上了个狠毒的污名!”
说完心一横,竟是带着一种必死的决心,向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