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书房的门,初七方才一脸不解的问武衡:“方才你一个劲的对我使眼色,干嘛呢?”
武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我这是救你啊,谁让你提长安的那位了!”
初七不解道:“不是吧,长安那里又怎么了?咱们暗桩的线不是从未央宫撤出来了吗,那位出了什么事?”
“薨逝了。”
武衡一番话,直接让初七愣在了当场。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还是两三年前,那个总跟着自家主子对着干,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眉眼鲜活的模样……
半晌,初七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道:“可那位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入宫才不过数年啊……”
“听说是身体一直不好,旧病缠身,所以薨逝了。燕氏一族,也在三月初五当日,被诛十二族,上至耆耋老人,下至襁褓小儿,无一幸存。
纵使是见惯生死,在刀口上舔血生存的暗卫,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大骇,唏嘘道:“今上可是由燕氏一手扶持,才登基为帝的,这翻起脸来,当真可怕。”
武衡冷笑,道:“怎么说帝王无情呢。”
初七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担忧的看了那紧闭的书房方向。
武衡会意,道:“主子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能在你回来之前,已经派人增援了西北,希望救一个是一个吧……”
不过倒也奇了,主子遇到那位三小姐的时候,正是消息传来的那一日。主子因突闻噩耗,而险些走火入魔,所以在燕云楼中修养,谁知那位三小姐从天而降,难道真的是缘分?
武衡在诧异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很快去办萧霁交代的差事去了。
夜色正浓,皎皎月华照在金陵城的上方。
这个昔日战乱不止、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南地,在萧家父子两代人十多年的治理之下总算结束了兵乱。
南方气候好,又富庶,海陆商贸发达,在兵戈已止之后,引来百姓在此安居。后来萧霁先后在临安与金陵建府,大量的北方人口和手艺将匠人涌入,如今的金陵百姓安居,歌舞升平,其繁华不亚于如今天玄都城长安。
金陵城风气开放,没有宵禁,纵使入夜,但金陵的淮河依旧有点着彩灯的画舫穿梭。勾栏画舫,凤箫声动,歌姬们清越的歌喉伴随着夜风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浸染着春风,似能酥了骨头。
这,是与长安截然不同的地方。
到了金陵城将近半个月了,沈归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待着长安消息传来的沈归晚难得坐立不安起来。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至三更天才堪堪合眼……
“妹妹,嫂嫂戴这凤冠,好看吗?”
浑浑噩噩中,她忽而听到了一道娇媚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无异于晴天霹雳。
是沈繁锦!
沈归晚蓦然睁眼,只见自己正坐在铜镜前,打磨的清亮的铜镜映照出她那苍白孱弱的脸。
她恍恍惚惚的反应过来,这里是未央宫,是她的寝宫,今天,是她十八岁生辰……
未央宫内张灯结彩,映衬着满院子的鲜花着锦,给素日里清冷的宫殿添了几分色彩。
她起身后没多久,便在宫女的催促下换上凤袍,正在鸾镜前梳妆的时候,只见,一个容颜娇艳的女子施施然走了进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刹那间,打磨的十分清晰的鸾镜映照出两个人影,一个面容消瘦,不复往日里鲜活;一个却是艳若桃李,眉宇之间流露着妩媚之姿。
凤冠上点缀着色彩绚烂的宝石,在朝霞下,映衬着她白皙的面庞明艳不可方物!
纵使是亲如姐妹的嫂嫂,但她依旧不习惯二人之间如此亲近,偏过身有些不自在的问那容颜娇媚的女子:“嫂嫂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早吗,我觉得,已经很迟了……”
她觉得很诧异,只见沈繁锦妙目环视四周。
服侍宫人纷纷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这凤冠我戴着正合适,从今以后,我便是这北玄的皇后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让她大惊失色,不禁低呼:“你……你怎能有如此非分之想?”
“呵,非分之想?这皇后的位置本就是我的!”
沈繁锦目露凶光,此时她才意识到了局势不对,沉声唤人进来。
“快来人!”
她连唤几声,但竟无人应答。
沈繁锦看着她惊慌的神色,得意道:“你从母族带来的那四个侍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阖宫上下如今都是我的耳目,你还能叫谁?”
什么!
她一个踉跄,扶住了梳妆台方才勉强稳住心神。
半年前,她身边的侍女崖香曾暗示她沈繁锦似与皇帝有私情,可那时她只觉荒谬。她与晏元祈自小一起长大,相信他的人品,而沈氏更是端庄守礼之人,执掌中馈,家中上下谁不称赞这位少夫人,定然是崖香看错了。
但没过多久崖香便因盗窃内宫之物被逐出宫外。
那时她在养病,知道的时候崖香已经被赶出去了,她心中伤心崖香与她自小的情分竟做出如此搞糊涂的事,沈氏还在她身边开解了许久。
如今看来,从崖香被逐开始,沈氏在不动声色的清除她身边亲信,安插眼线,可她竟丝毫未曾察觉!
内宫中,沈繁锦一个臣妇怎会有这么大的权势只手遮天,除非……
是晏元祈!
她之前被沈繁锦花言巧语迷惑,未曾想明白,如今隐约明白了什么,只觉一阵心寒齿冷。
她死死的捏着掌心,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看着沈繁锦,语气波澜不惊的问:“是从什么何时开始的?你和晏元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面容憔悴,但那双眼却依旧又清又亮,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沈繁锦最讨厌她这双眼,像是能看穿所有世间污浊。
她也有些害怕,但也不过须臾她冷笑了一声,道:“从一开始!我们都是出身世家,凭什么你能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我只能做屈居于你的臣妇?”
沈繁锦终于一改往日里温婉之色,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她不禁冷笑……
“你笑什么?”
沈繁锦皱眉问。
燕归晚冷笑道:“我在笑自己的识人不清,也在笑你的不知廉耻!”
“你与圣上相识是在与我兄长成亲之后。你已嫁做人妇,可却不安于室,勾引天子,可还有廉耻之心……”
“你!”
沈繁锦面色微变,就在此时,只见进来一个容貌俊美绮丽的男子,正是她的夫君建安帝晏元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