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城看了眼沈修仪,片刻之后,推辞道:“今日是圣上与沈大人的家宴,微臣就不便打扰了。”
闻言,晏元祈倒也没强求花千城了,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等出来后,一旁的陈吉连忙迎了上去,问花千城道:“大人,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可是圣上责备您嘞?”
在花千城身边这么久,陈吉也清楚,天子身边当差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风光,那可是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差事。
更何况今上的性子喜怒无常,也就只有花千城这种深知圣心,在圣上身边这么些年的,方才能应付过来。
花千城沉着脸正要开口,不期然正好撞上了御书房侍墨的小太监。
“哪个宫当差的行事如此毛躁,没瞧见令丞大人在这,不要命了……”
陈吉怒斥着,直接甩了那小太监一个大嘴巴!
花千城离开宫中这么久,这宫里头当差的办事越来越不利索了,肯定是刘春那个老家伙挑拨的!
刘春和他们令丞大人一向不对付,嫉妒令丞大人年纪轻却压了他一筹,处处在找他们令丞大人的麻烦。
这段时间令丞大人在外办差,宫里的事都由他狐假虎威的,恐怕得意坏了。
所以,陈吉这一巴掌,看起来是打这小太监,实际上却是给后宫那些牛鬼蛇神们看,他们令丞大人回来了,后宫的天要变了!
这倒霉的小太监一来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听到陈吉的呵斥声,连忙一把跪下,将头磕得砰砰作响道:“令丞大人饶命,令丞大人饶命,奴才是御书房侍墨的,按照圣上的丰富是想将这些废纸拿去烧的了,一时慌张之下不小心冲撞了您……”
陈吉也是个人精,闻言目光将信将疑的在小太监身上转了一圈,道:“你若是好好的办差事何至于如此慌张,该不会是你想拿圣上的墨宝去倒卖吧?”
天子御笔那可是无价之宝,只是宫中管的严格,才没让那些胆大妄为的在其中做手脚。但也有那么些要钱不要命的,尤其是花千城这数年不在,刘春掌管中公务。
他只知道一味的巴结讨好贵妃太妃,享受着底下太监们的孝敬,宫中早就乱糟糟的一团。这御书房侍墨的小太监小林子,就是瞅准了管理这块的松懈,本是想偷了晏元祈的墨宝卖给一个胡商,却没想到正好撞在了花千城的手中。
此时被陈吉说中了,小林子吓的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令丞大人饶命,令丞大人饶命,奴才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令丞大人看在奴才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花千城却没理会他,而是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纸张。
只见那宣纸上潦草的字迹之外,还有大团的浓墨。他也是在晏元祈身边伺候了几年,知道晏元祈一旦心情激动或者浮躁的时候就练字,成堆的废稿多了就会让人烧了,但……
只见这些废纸之上,最多的也就那么一两句诗,如游龙走凤班的潦草自己,依稀可见“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几个字。
那笔尖之下,字迹模糊,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可缓缓归矣……’,‘归人’是谁?
分明是冬日的正午,此时的花千城却背后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一种寒意——这一种阴冷的寒意,竟是比他方才直面晏元祈的时候更甚。
冥冥之中,他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这里陈吉见花千城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得开口向花千城请示。
花千城冷冷的看了陈吉一眼,神色比往日里还要阴郁,道:“没用的狗东西,这是宫禁上命令写着的死罪,还要来请教本座吗?”
闻言陈吉一个手势,便让人将那小太监给拉了下去。
陈吉办好了差事,见此时花千城还没离开,脸色看起来十分难看,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快拦住他们,绝对不能让晏元祈,见到沈归晚!”
这还是花千城第一次这么失态,将陈吉吓了一跳。眼见花千城就要向凌仙阁的方向走过去,倒是将陈吉吓了一跳:“主子您冷静点,您现在去了凌仙阁圣上问起的时候怎么说啊。”
“依属下之见,咱们先让人打听一下凌仙阁那里的情况,如果三小姐有什么危险的话您再想办法搭救也不迟。”
此时在陈吉的规劝之下,只见花千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吩咐道:“让人盯紧着凌仙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告诉本座。”
希望,情况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晏元祈那样的疯子,就连花千城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根本不能以常理揣测他的思维!
晏元祈上一次见到沈修仪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当时先帝在位,沈修仪身为国子监祭酒,只是后来辞官还乡。
那时的晏元祈,不过是冷宫中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
这次算的上是君臣二人第一次见面,但气氛十分的和睦,君臣二人相见恨晚,有说有笑的到了凌仙阁。
而在他们君臣二人到之前,沈繁锦也已经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坐在了那儿。
虽然平日里沈繁锦会给自己打造一副节俭的人设,但今日是要见沈家人,自然是要隆重一些。
今日她穿的是一袭湖蓝色宫装,外面罩着狐狸皮的披风,端庄而又华贵。那精心保养如同绸缎般的长发,挽成了时下最为时兴的灵蛇鬓,鬓边插着一支三尾鎏金凤簪。
那凤簪是时下最流行的累丝点翠工艺所做的,妃子的规模比不上皇后那般的华贵,但却是十分精巧。
据说因为贵妃喜欢点翠的首饰,以至于传到民间风靡一时,民间千金难求。
但此时沈繁锦身上穿戴的首饰头面,却是成套的点翠鎏金,越发衬托得她那保养得宜的面容光彩照人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
清晨的时候,念着燕家的亡魂因为恐惧和心虚而发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