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晚一愣,片刻之后,方才问道:“有这么明显?”
春禾用力地点了点头,顿时沈归晚心情变得复杂起来,等到了侯府,萧霁去衙门了,侯府的人倒也没瞒着沈归晚,说是为了税银的事。
“小姐有所不知,这林家仗着有刺史府庇佑,枉顾法纪,金陵城的那些商贾也纷纷效仿,将好好的金陵城搅得乌烟瘴气的。前些年南方还有些战事不稳定,侯爷他的身体也不大好,根本无暇顾及这么多,如今侯爷得了空闲,既然开始出手整治林家,也有着将那些人一并收拾了的打算。”
“那些人最是难缠不过,侯爷这次去,恐怕得半夜回来,三小姐有要紧的事的话,属下这就去衙门知会侯爷一声?”
沈归晚连忙拦住他,道:“没什么,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急于一时的。”
一开始的时候,沈归晚还以为萧霁在权倾南方,自然是养尊处优高枕无忧。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发现南方能有如今的安稳繁荣,离不开萧霁的心血,但让沈归晚难免有些开始反省自己,之前处处找萧霁麻烦,是不是有点胡搅蛮缠。
再加上方才在沈家的时候,春禾无心的一番话,让沈归晚的心中越发的别扭起来,自己一直找萧霁帮忙,总觉得亏欠了什么。
底下的暗卫不知道沈归晚的纠结,见她这么说,只当沈归晚当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含笑的说道:“那三小姐要不先在府上用了晚膳,等等侯爷。听福婶说近些时日又研制出了好些个新鲜的糕点,念叨着您过来呢。”
在福婶的糕点,和正事之间,沈归晚纠结了会儿,还是果断拒绝道:“不了,我先去办点事吧,明日再来,记得让福婶给我留着!”
春禾看着自家小姐提到点心就毫无原则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但见沈归晚出了侯府,在马车上换了一身男装,春禾眉心一跳,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小姐,这大晚上的,我看这天气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有算是怕了自家小姐了,想一出是一出,行事大胆,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招惹。
沈归晚瞧着春禾小脸一副惶恐的模样,故作轻挑的勾着她的下巴,不怀好意道:“小美人,你难道不知道有一个地方晚上最适合去的吗。”
勾栏街,万花楼!
沈归晚听到万花楼,还以为只是个楼而已,但到了这附近的时候傻眼了……
她知道林家有钱,半条街的当铺都是他们家的,这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就连青楼都可以开半条街!!!
“这万花楼有喝茶的,有听琴的,也有看歌舞的,这位小公子,您要去哪座万花楼啊?”
沈归晚回沈家换了身男装,出门的时候找了半晌,见半条街都是同样的招牌,忍不住拉住了附近一个中年男人问了一声。
那男人见是个长相粉妆玉琢的小公子,先是一愣,紧接着以一副同道中人的口吻向她一一介绍了万花楼,随后一脸暧昧的说道:“公子要是找小倌的话,左边倒数第三个就是。”
沈归晚心中一惊,第一反应是江南的民风竟如此开放吗?那萧霁今天生什么气?
紧接着方才发现那人靠近自己,脸都快贴到她脸上了,心中一阵恶心连忙闪开,说了一声多谢匆匆地就跑了。
这么多座万花楼,那么当时百里昇留下的,究竟是哪座?
就在沈归晚懊悔的时候,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险些撞上路边戏耍的孩童。幸亏沈归晚反应快,眼疾手快的抱着那个孩子躲开。
方才那一幕实在惊险,被撞孩童的父母连声道谢,沈归晚道:“没关系,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在闹市之中疾驰,如此嚣张。”
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跟着看了过去,不经意间看见那马车就在万花楼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占据了大半条街的万花楼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宝马雕车,灯笼上点缀着鲜花,衣香鬓影,热闹非常。
在来来往往人群之中,沈归晚却是一眼便就瞧见了那从马车上下来的青衣男子。
隔着人海,只不过是一个背影而已,但不知为何突然间她的目光便就一眼看向了那里。骤然心跳加速,莫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百里昇!
在反应过来前,已是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但二人相隔甚远,沈归晚不过一个恍神的功夫,那个青衣人竟已不见了身影,而她一时疏忽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抱琴的粉衣美人。
“抱歉……”
沈归晚连忙那女子捡起掉落再地面的琴,而就在二人手指触碰的刹那,沈归晚感觉摸到的是一只没有温度、如同冰雕的手!她冻地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想要缩回,但她的另一只手如同锁链般,牢牢的扣住了沈归晚的手腕。
她愕然抬头,这一刻不由惊呼出声——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粉衣美人,而是一具窟窿!
与此同时,只见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遮盖住了潋滟的月色,原本灯火通明的街道瞬间熄灭,喧闹的街市也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整个天地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五感在短暂的时间内失去,会让人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在刹那而已。
红颜骷髅,万境俱灭,这是幻术!!!
若是寻常人,遭遇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早就慌了神。但沈归晚毕竟是当初跟着师兄们游历,有着丰富的江湖经验,心性反应速度也不似寻常人,在那刹那间当机立断,站在原地,闭上了眼……
“噌”地一声,是风吹过琴弦的声音,还是刀出鞘的声音?
沈归晚凭借着灵敏的听觉,和这些年与师兄们过招所联系的惊艳,躲开了袭击,但衣袖还是被划破了——是一根细若发丝的丝线,但此时却藏在夜色中,成了能割破血肉的利器。
但这样的疼痛却让沈归晚从方才的幻觉中渐渐地醒了来,再睁开眼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抱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琴,姿态婀娜,骷髅头又变成了美人面,殷红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对沈归晚说道:“小姑娘,你很不错。”
她悦耳轻盈地声音钻入了沈归晚的耳朵里,而在刹那一切的幻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