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攻克毫不含糊,紧跟一步,说:“**,您指的是惠山农场土壤改良的那个项目吧?对于那个项目我了解太少,不能妄加评论。据我所知,这边真正知情的人也不多,只有刘向阳去做过几次实地考察,也许他能把具体情况跟大家介绍一下。”
“好吧,那就喊他过来吧。”胡有为爽快地答应下来,毕竟刘向阳是他多年的老部下,相信他一定会察言观色,道出自己的心里话来。
然后,令胡有为始料不及的是,自打刘向阳一步踏进屋,他就觉得此刘向阳已非彼刘向阳了,往日他那一脸迂腐木讷的表情竟没了踪影,就连跟他打招呼的架势都有了变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刘向阳一屁股坐到了正面的沙发上,在得到了马总的授意之后,便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起来。
他先是分析了惠山一带的地质结构情况,再从科学的视角论证了土壤改良的非可行性,又谈到了前几年有始无终的改良结局,最后才挑明了自己的观点,那就是惠山农场的土壤改良项目毫无价值可言,继续实施下去,只能劳民伤财,贻害无穷。
胡有为一开始故作君子状,静心倾听着,可听着听着眼睛就瞪大了,紧接着,面部的肌肉开始微微抽搐,脸色也跟着渐渐涨红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继而就气喘不匀,坐立不宁起来。
他强忍着听完,等刘向阳的话音一落,便铁青着脸,不无讥讽地说道:“小刘,刘向阳,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你的理论水平进步也确实够快的,这上来就一套一套的,可就是不知道切不切合实际。你可不能只知道耍嘴皮子,仅仅停留在书面材料上,这可是你们文人的一大忌啊!空乏的理论说起来轻松,可足以毁掉一个利民大好事,足以毁掉一个农场的发展壮大!”
刘向阳面无表情,更不想回应。
虽然感觉到了胡有为扣过来的这顶帽子分量有多重,但他并不惧怕,反而觉得异常轻松,就像背负了多年的沉重包袱被猛然间卸掉了一样。
连他自己也纳闷了,这究竟是从哪里讨来的勇气,突然间就变得有棱有角,像个真男人了。
思来想去,他内心竟然有了一个可笑而又滑稽的答案:或许是女人给了自己不惧一切的力量。
是那个翩翩起舞的蝴蝶一样的护士;
是视频里那个袒露真情与美艳的美妇人;
是那两个媚骨放荡的“地下工作者”;
还是高雅而神秘的杨飞絮。
也许就是她们帮自己摘除了戴了几十年的虚伪面具,找回了真正的自我,不再唯唯诺诺,不再与世无争了。
毕竟刘向阳是有备而来的,他的一通阐述言辞真切,铿锵有力,既合乎逻辑,又不脱离实际,简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骤然粘稠起来。
这正是马攻克想要的效果,他瞄一眼恼羞成怒的胡有为,心中窃笑不已:刘向阳这么一蹦跶,自然而然就站到了对立面的巅峰之上,无形中把自己给解脱了出来,成了坐观虎斗的第三者,如此以来必定释然了许多。
但
他心里清楚,这种时候,自己再不能“助纣为虐”了,如果再顺着刘向阳的思路扇风点火,那就等于步步紧逼,断了他胡有为的退路。
不管怎么说,他胡有为可是省公司的领导,虽然只是个副职,但权威这东西是把双刃剑,它能保护你,让你捞到想要的好处;也会伤害你,不小心就把你剁个稀巴烂,毫不客气。
“马总,我可把话挑明了,我今天可是代表省公司来的,来之前,跟其他几位主要领导坐到一起,通过气了,你就看着办吧。”胡有为阴沉着脸,扯起了虎皮。
马攻克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咱这不是正在论证嘛,论证的目的就是想听听各方面的声音,把真实情况摆到桌面上来,以便集思广益,把好事办好。”
“行了……行了……你用不着给我讲道理。”胡有为不耐烦了,“区区一点小屁事,正经个啥啊?不就是一点钱嘛,下面分公司都有份儿,你们这边多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我懒得再费那个口舌。”
“可……可说到底,我们只是操作实施,具体方案报上去,决策者还是你们。”马攻克严肃起来,话锋一转,说,“不过有一点,像这些牵涉到下属单位贴身利益的事情,都比较敏感,可以说攸关一个企业的总体发展与形象,作为我们执行者来说,并不是单纯的操作,也有义务去考察评估,摸出实情,然后把事情办得公平公正,这也算是对上级的一份担当和责任吧?”
“得……得……得……你就不要跟我上纲上线摆道理了,我懂。既然你提出来要实地考察,那好,走,咱这就考察去。”说完,胡有为站了起来。
马攻克一愣神,仰头望着高高大大的胡有为,一头雾水。
“马总,你发啥呆呀?走啊。”
马攻克期期艾艾地站起来,傻傻地问一句:“去哪儿?”
“去实地考察呀。”胡有为抬脚朝外走去。
马攻克心知肚明,这老家伙是在将自己的军,却故作茫然地问道:“都这半晌了,去哪儿考察呀?”
“你跟我走就是了。”
“都一起去吗?”马攻克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刘向阳就不要去了!”胡有为头都没回一下,径直出了门。
马攻克跟在后头,心想:胡有为竟他妈的是个小心眼的老狐狸,立马就把眼中钉给拔了,看来刘向阳果然戳到了他的痛处。
车出了城区,直奔着牛惠山农场的方向驶去。
办公室主任高明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马攻克跟胡有为坐在后排座上。谁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有点儿凝重,似乎还透着那么一点点的诡异。
马攻克后背一阵阵发凉,他隐隐觉得这是去龙虎山决斗,又像是去深龙潭里夺命。
听着车胎碾压着路面的沙沙声,马攻克的思绪又回到了惠山农场的那个项目上。
凭心而论,他并不是非要跟胡有为拧着干,不就是那点钱吗?不给他们也得给其他子公司,又不是自己兜里的,给谁不是给?对整个农垦公司来说,那不过是九百牛一毛的事儿。
但这件事对自己来说,却有着非凡的意义,可以说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未来与前
程。
事情看似不大,但毕竟是他马攻克来龙山分公司以后操持的第一件开发工程。如果这事处置得当,自然会得到下属公司,乃至地方百姓的拥戴支持,自己的形象自然而言也就树立了起来。
然而如果偏颇随意,脱离实际,定会惹恼下属单位,那样以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就不可估量了,定会遭到唾弃,甚至谩骂。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自己筹划已久的仕途路径也就成了泡影。就算上面的根子再硬,靠山再结实,那也白搭,因为群众才是垫脚石,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车子驶过十多公里的柏油公路,拐上了一条还算平坦的乡镇土路,又颠簸了半小时的样子,眼前是一座小型的跨河桥,等过了桥,穿过了一片密集的树林,车子才停了下来。
下车后,望着眼前一片平整的耕田,马攻克心中疑惑起来,这地方是惠山农场的辖区吗?
怎么感觉地形地貌与上次看到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呢?
毕竟自己去过惠山农场,大概的路径还是有些印记的,但一路上的风景他却异常陌生。
“马总,你看看这些田地怎么样?再看看这些庄稼长势怎么样?”胡有为两手掐腰,冲着马攻克大声嚷嚷起来。
马攻克这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起眼前一洼平整的麦田。
这是两山之间的一片洼地,田垄边缘清晰规整,方正有型,中间的灌溉渠道清晰可见,一律都是水泥灌浆的质地,像一条条脉络延伸在绿油油长势喜人的麦浪之中……
“嗯,不错,确实不错。”马攻克由衷感叹着。
“我说马总,现在还敢说土壤改良工程没有效果吗?这可是最具说服力的实证!你可要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胡有为双手叉腰,气势夺人地说道。
马攻克没有回应,迈步朝着田间里面走去。
他看了看堤堰,又瞧了瞧土质,觉得确实像是新修整不久的样子,然后折身回来,问:“这是哪一年修整的?”
“哦,是前年冬天。”高明堂抢先一步回应道。
“干了多久,花费不小吧?”
高明堂支吾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具体怎么个干法,那都是各个下属单位的事儿,与咱有啥关系?走,只要你验证明白了就行,不要老怀疑这怀疑那的,土壤改良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也是为子孙后代积德造福,你还缩手缩脚的,这下该放开了吧?”说完回到了车旁,对着马攻克喊一声:“走吧……走吧,上车,走了。”
几个人上了车,行驶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慢慢拐上了一条林荫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一个横跨路面的巨大红色拱形门,上面写着“沃野山庄欢迎您”几个黄色大字,两侧的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一派节日气氛。
听到汽车鸣笛声,四个身穿旗袍的妖冶美女从巍峨的木门中鱼贯而出,分列在门外两侧,笑容可掬地拍手欢迎起来。
胡有为走在最前头,看上去脚步轻快了许多。
一个细高挑的女孩迎上来,拦腰抱住了他,嗲声嗲气地叫着:“姥爷啊,你怎么老长时间都不来了呢?可把我给想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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