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你去新疆干嘛?”
“当兵了。”
“不就是当个兵嘛,还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是啊,当时想着走得越远越好,哪怕是一翅子飞到天边去。”
“为什么?”
“为了逃避,也是为了报复。”杨飞絮面色慢慢冷艳起来,目光中透着一丝悲凉。
“为什么要逃避?又是在报复谁呢?”
杨飞絮猛灌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深垂着眼帘,说:“逃避那个让人生厌的家,报复自己的亲生父母。”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准确地说,是我爸。”
“你说杨总?他怎么了?”刘向阳满目疑惑地望着杨飞絮。
杨飞絮没有即刻回答,长叹一声,抓过一听啤酒,仰头咕咚咚猛灌了起来,一气喝了个底朝天。
随后,意犹未尽地晃了晃啤酒罐,用力捏扁了,随手扔到了餐桌一边。
那架势,简直就是个女流氓。
刘向阳紧盯着她扭曲的表情,分明看到了一种噬心的疼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切,说那些破烂事儿干嘛?”杨飞絮摇了摇头,脸色陡变,瞬间又有了笑容。
“是啊,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多想了。”
杨飞絮又开了一罐啤酒,边往杯子里倒着,边问刘向阳:“你还想不想听我姐姐的故事?”
“当然想了,你姐她后来怎么样了?”
杨飞絮端起酒杯,却不喝,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她呀,说白了,就是一粒棋子。”
“一粒棋子?”
“可不是嘛。”
“你的意思是……”
杨飞絮望着刘向阳,说:“她是我爸手中的一粒棋子,老爸利用她,不但摆脱了眼前的陷阱,还得到了提拔重用。”
刘向阳一脸懵懂,说:“当时你姐姐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女孩子呀,怎么就跟你爸的事情搅合到一起了呢?”
“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对于所发生的一切都似懂非懂,直到后来,我妈妈临危之际,才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
见杨飞絮的神色再次黯然下来,刘向阳举起了酒杯,送过去,轻轻比划了一下。
杨飞絮会意,举杯抿一口,接着说:“直到现在,我还时不时地为你惋惜,特别是从眼前的形势下看。”
“你替我惋惜?”
杨飞絮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有什么好为我惋惜的?”
杨飞絮惨淡一笑,说:“如果当时你别那么有个性,别那么有原则,毅然把我姐姐揽入怀中,也许你就不是今天的刘向阳了。”
“我不是刘向阳,会是谁?”
“很有可能会是总公司、或者省公司刘总,最差也该是龙山分公司的一把手,你信不信?”
“你这是在嘲讽我吧?”
“我嘲讽你什么?”
“嘲笑我眼下的堕落。”
杨飞絮嘴角一抽,并没有急于回答,又拿过两罐啤酒,砰砰打开了,递给刘向阳一罐,说:“还是自己来吧,既然做哥们儿了,就用不着客气了。”
刘向阳点点头,心里面暖融融一阵。
各自倒满了就杯,叮当一碰,一饮而尽。
“你都已经承认咱们是哥们儿了,那就别再掖掖藏藏了,说吧,把刚才的半截话吐出来吧,究竟是啥意思?”刘向阳问道。
杨飞絮晃了晃酒杯,说:“其实说不说都没有意义了,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不行,你都勾起我的听欲了。”
杨飞絮深叹一声,说:“虽然年代久远了,但那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太沉太重;,实在难以承受……”
“如果信得过我,那你就说出来吧,也许能轻松点。”
“刘向阳,刚才我说的那些有关于你的话,真的不是故弄虚玄。说到底,其实你跟姐一个样,都是人家的一粒小棋子。”
“我?”
“嗯。”杨飞絮点点头,说,“你跟我说实话,你知道我姐姐为什么会未婚先孕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刘向阳摇摇头。
“是狗东西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拿着姐姐当作工具了。”杨飞絮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当做工具了?”
“是啊,代孕工具。”
“竟然有这事儿?”刘向阳皱紧了眉头。
“有,并且就被我们遇到了。”杨飞絮抬起头,透过窗口,望着朦胧的远方,喃喃说道,“那个坏人是总公司的领导,权贵等身,至高无上,可以说直接掌控着生杀大权,你相信这样一个人,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是在编故事吧?”
“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在我家里的,赤裸裸的一幕!”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飞絮猛灌了一口啤酒,拿起面巾擦了擦嘴,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发生过一个经济案件?”
“携款潜逃的那个事儿?”
“是啊。”
“那时候我刚进单位没多久,只知道闷头工作,并不怎么关心那些事情,所以只知道一点皮毛。”
“我倒是知道很多内幕。”杨飞絮目光空濛,盯着前方,梦话一般的絮叨了起来——
她说,当时上头倡导国有企业开办实体,发展第三产业,东华省农垦公司就拿出专人成立了一个贸易公司,那个公司刚刚运作不长时间,就出了一桩大案子,公司老板徐庆达携款逃跑了,数额高达二百多万,那个时候,经济还不怎么发达,二百多万,已经是个惊人的数额了。
而这笔资金,是刚刚从公司财务划拨到他们账户上的,作为交易基金,以备急用。只因为这笔款项没有走合法的程序,手续自然就不完善,只是在分管领导的口头授意之下操作的,所以就被坏人钻了空子。
这样以来,几乎是无凭无据,空口无凭,案情变得复杂起来,以至于惊动了总公司,他们调集了所谓的精干力量,组成了调查小组,由总公司纪检组长牵头,驻扎到了东华公司。
但经过一段时间侦查,案件毫无进展,携款逃跑的那个人也毫无踪影,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更可恨的是,那个做过口头批示的领导翻脸不认账了,矢口否认自己知道划拨款项的事情,一口咬定,是财务方面私做主张,挪用了公款。
他这一“混账”,主要罪责就落到了财务那一边,而时任财务总监的正是我爸杨功吉,一夜之间,所有的罪过几乎全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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