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骤急如雨落的金铁脆鸣,瞬间在牡丹坊内化作催魂夺命之音。
血花四溅,人影倒地。
而在瞬间过后,一点火星倏忽飘至,落在那被打灭的灯上。
灯火一亮,才见偌大的坊内已没了老鸨的影子,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既有先前卖弄风情,颦笑惑人的舞姬,也有吹弹的乐师,无一例外,皆是被一招毙命,咽喉处插着半截飞刀。
竟然逃了。
门外,金捕头与刘捕头率众赶至。
“大人,您没事吧?”
“无事!”
顾朝云掸了掸自己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锦袍,莞尔一笑,拎起酒壶自顾自的饮了一口,旋即壶口一倾,将壶中仅剩的半壶酒水一股脑的倒进了面前女子的口中。
正是那盲女。
先前争斗她惨遭生擒,咽喉被扼,只有张嘴挣扎的份,像是离了水的鱼儿,大口的喘息,却又被那倾倒下的酒水呛的连连咳嗽。
“外面没动静?那看来这牡丹坊还留有密道,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她们受了伤,走不了多远。”
顾朝云一面神色平静的欣赏着盲女剧烈挣扎的痛苦模样,一面轻声吩咐着。
“是!”
金捕头沉声应道。
只是这时,刘捕头突然神色一冷,拱手禀报道:“大人,属下怀疑咱们之中藏有‘飞刀门’的耳目,不过我已得知此人是谁,唯恐消息走漏,还请大人屏退左右,容属下细说。”
顾朝云“哦”了一声,松开了已经快要窒息的盲女,一抬眼皮,颇有兴趣的望向对方,同时示意其他人退下。
待到金捕头领着一众捕快雷厉风行的离开,他才继续追问道:“说说吧,飞刀门的耳目是谁啊?”
刘捕头半低着头,快步上前,大有附耳开口的架势,但看着越来越近的顾朝云,他气息莫名的一沉,眼看已到近前,就在顾朝云侧耳准备倾听之际,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刘云飞竟是暴起发难,抬起的眼中尽是恨色与杀机,腰刀出鞘,刃口一横,斩向了顾朝云的脖颈。
“呵呵~”
可他偏偏听到的不是惨叫,而是一声嘲弄般的轻笑。
笑的玩味至极。
笑声中,他那刀子只到顾朝云面前寸许之地,便已再难贴近,雪亮森寒的刃口上,两根白皙纤长的手指,正如天堑般拦在前面。
顾朝云一点点转回头,看着刘云飞震撼失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轻声道:“我明白了,原来你就是飞刀门的耳目。”
刘捕头深吸了一口气,见自己的腰刀竟被顾朝云一双肉掌擒住,童孔急缩,立马毫不犹豫的撤手松刀,抽身之际还不忘一把抓起身旁的盲女,连退四五丈,才惊魂未定的站定。
顾朝云压根没有动手的意思,把玩着手里的腰刀,嘴上轻飘飘的说道:“别费劲了,这牡丹坊四面被围,单凭你一己之力,还拖个累赘,真能闯出去,我顾朝云三个字从今往后倒着写。”
刘云飞看看怀里气息虚弱的盲女,又感受着顾朝云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恐怖压迫感,心神一沉,沉默半晌,忽然神色凝重的嘎声道:“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说来听听。”
顾朝云说话间,两手拿捏着腰刀,如折枝断柴,指上发力,竟将那腰刀轻描澹写的截成数段。
刘云飞目睹此景,顿觉手脚冰寒,但他还是咬牙说道:“我用她们藏身的地方,换取我们两个的性命。”
他口中的她们,指的自然便是飞刀门的余孽。
顾朝云顿时低声笑了起来,“好一个痴情郎,为了个女人,居然不惜背叛同门。”
刘云飞脸色阴沉,冷哼一声,“事已至此,何必多言,他们既然将小妹视为弃子,便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可惜,顾朝云却止了笑声,摇了摇头,“可惜,这个交易我没什么兴趣。况且,你以为我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你是飞刀门安插的内应么?”
刘云飞皱眉急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要铲除飞刀门的余孽么?到时候大可升官加爵,怎会没兴趣。”
顾朝云颇为无奈的一翻眼皮,“谁告诉你我想要彻底铲除‘飞刀门’了?场面话你也信,真是傻。”
他起身在刘云飞如临大敌的注视下慢慢踱步,想了想,便接着轻笑道:“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剿灭飞刀门,可飞刀门要是没了,你不会真觉得我们这群草莽出身的江湖人能升官加爵吧?就像你们说的,说到底我们不过是朝廷养的一群走狗罢了,或许在那些人眼里,我们和‘飞刀门’并没区别。”
“我连平‘飞刀门’数十处分舵,所擒杀的盗匪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功绩,那群人到头来居然只用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你以为我这总捕头之位是怎么来的,明码标价买来的。”看着刘云飞那张逐渐变了颜色僵硬难看的脸,顾朝云十指舒展,怪笑道:“如今天下已现乱象,只怕飞刀门前脚被灭,后脚我们这些人就得步其后尘,与其这样,何不留她们一线生机,隔三差五闹出点动静,总好过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听完顾朝云的这些话,刘云飞简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他紧盯着顾朝云,仿佛想要看透这个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顾朝云则是望向那盲女,蓦然咧嘴笑道:“别装了,先根你过招,你两眼神华隐现,压根就不是瞎子。”
见他步步逼近,刘云飞眼露决然,大有拼死一战的架势,但顾朝云却又眯眼一笑,话锋一转。
“别怕,我这里还另有一桩交易。你二人既是飞刀门的弟子,想必对飞刀之术知之甚详,我可以留你们一命,作为交换,我要你们所学的全部,毫无保留的交给我。”
这才是他心里的真实目的。
“或者,我也可以送你们一程,然后另寻飞刀门的其他漏网之鱼,我相信总有那么一个会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顾朝云漫不经意的说着,“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呢,意下如何?”
刘云飞几乎毫不犹豫的应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