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下人缩着脑袋进来禀报,说是定远侯又来了,祝云璟懒洋洋道:“让他进来吧。”

  反正这位定远侯隔几日就要来这报到一回,他撵都撵不走,gān脆不费那力气。

  贺怀翎进门来,祝云璟依旧躺在榻上,只扯了毛褥子盖住越发显怀的肚子,贺怀翎看着他慵懒得如同猫儿一般的姿态,在榻前跪蹲下,凑近去看他,动作亲昵自然:“殿下这两日好些了吗?可还有不适?”

  祝云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子,嗤道:“你胆子愈发大了啊,进了这东宫里,不见礼就算了,还敢直接往孤面前凑。”

  贺怀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正这里又没外人。”

  “所以你是内人?”祝云璟讥诮道。

  贺怀翎只是笑,没有接话,说什么内人不内人的,这个世上恐怕再没第二个人能如他一样,进过太子殿下最内里的地方。

  虽只有那么一回,却夜夜都出现在他梦里chūn宵中。

  可惜,也只有那么一回,以后估计都再没机会了。

  祝云璟自然不知道这青天白日的,贺怀翎当着自己的面就敢意yín这些,瞥开眼,懒得理他。

  贺怀翎与他说起外头听来的事情:“殿下可听说,陛下给您指的那位侧妃,安乐侯的那个侄女,前几日因为风寒bào毙了?”

  “嗯。”

  祝云璟随口应道,刚回宫时,昭阳帝就给他指了婚,一正妃俩侧妃都齐全了,不过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懒得想这事。

  更别提,自从那位梁世子入了宫,他父皇似乎已经忘了他这个太子,他称病这么多日,昭阳帝别说再亲自来探望,派个人过来问一声都没有,对他的婚事只怕更不上心,他甚至都怀疑,他父皇是不是后悔这么快给他指婚了。

  贺怀翎略一犹豫,又道:“但昨日,陛下新纳了个妃子,也是安乐侯府出身的,与指给您的那位侧妃说是亲姐妹,不过外头有传言,其实是同一人。”

  祝云璟愣了愣,见贺怀翎不似说笑,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心寒怒意,随即又散了劲,沉默一阵,含糊溢出一声:“呵。”

  见祝云璟当真不高兴了,贺怀翎也不太愿再说这些煞风景的,看一眼矮几上散乱的棋盘,轻声问他:“殿下方才是在下棋吗?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臣陪您吧?”

  祝云璟想说不必,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躺了这么一会儿,他的肚子隐隐不太舒服,还不如做点别的分散些注意力。

  于是他伸出手,矜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贺怀翎扶自己起来。

  贺怀翎扶着祝云璟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坐起身,祝云璟的身子笨拙,怕被贺怀翎看出端倪,动作不敢太大,磨蹭了半日才坐起来,贺怀翎贴得他太近,让他有一些不适,板着脸道:“你放开孤。”

  贺怀翎轻握了一下他圆润的肩头,略略遗憾地松开手,坐去对面,将棋子分开扫回棋盒中,重新开始。

  刚开始祝云璟还有些心不在焉,很快他就发现面前这个兵痞子棋艺并不比自己差,俩人可谓势均力敌,跟贺怀翎下棋,比跟祝云瑄那个咋咋呼呼还总耍赖的下,要有趣得多,于是打起十二分jīng神来,全副心神都投入进去。

  贺怀翎其实才是三心二意的那个,不时抬眸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那张殊色艳丽的脸,将他眉目间每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都映进眼中。

  保持着一个姿势专注坐了太久,祝云璟很快麻了腿,还开始抽筋,没两下就疼得扔了手中棋子,“嘶”了一声,重新倒回榻里。

  贺怀翎惊讶之下赶忙换坐到他身侧去,扶住他:“殿下怎么了?”

  祝云璟咬着唇闭起双眼,额头已有渗出的冷汗:“……腿抽筋了。”

  这段时日他几乎每日都要这么腿抽筋几回,叫下人帮着按一按能缓解一些,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得靠忍着熬过去。

  贺怀翎微蹙起眉,一手抓住他的小腿肚,轻捏了捏,听到祝云璟倒吸气的声音。

  祝云璟猛地睁开眼瞪向他:“你下手轻点!”

  “忍着点。”

  贺怀翎温声提醒,帮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他双腿抱到怀中,给他揉按。

  祝云璟无意识地哼哼几声,果真好受多了,便不再挣扎。

  贺怀翎看他这会儿更像只猫儿了,忍不住好笑:“殿下,这样舒服么?”

  “嗯,你轻点。”祝云璟说话的声音里已带上鼻音,黏黏糊糊的。

  贺怀翎安静听着,放轻手中力道,垂眸无声一笑。

  第4章

  八月初时,昭阳帝出宫一趟,去了趟南郊的沅济寺,回宫后一道诏令,撤去了凤仪宫里皇后谢氏的牌位,满朝哗然。

  昭阳帝与谢氏皇后年少夫妻,情深意笃,虽有宠妃贺氏,对谢皇后始终与众不同,在谢皇后因生皇五子祝云瑄难产早逝后,这十多年皇后寝宫凤仪宫始终维持着原貌,供奉皇后牌位,长明灯日夜不熄,每年皇后忌日,昭阳帝都会单独去往凤仪宫一坐一整日,怀念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