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预感很快成真,亥时中,王九进殿来,见祝云璟还没入睡,小声告诉他:“殿下,定远侯来了,说想见您,……不过他模样有些怪异,奴婢没敢让他进来。”
祝云璟闻言眉头一皱:“这个时辰,他怎么进的宫?”
“侯爷穿着身禁卫军小兵的衣裳来的东宫,外头的侍卫差点没认出他,他说有急事要与您说,求您让他进来。”
……搞什么?
一刻钟后,贺怀翎被带进祝云璟的寝殿,果真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小兵服,还揣着佩剑,满面青渣,模样láng狈。
祝云璟冷眼瞅着他:“你穿成这样半夜进宫,是想做刺客?”
贺怀翎还是第一回看到这副模样的祝云璟,长发披散着,只着了一件中衣,懒洋洋地靠在chuáng头,面庞在宫灯下多了份柔和,眼神虽冷,但十分平静,不像那个午后在山庄中醒来,面对着他只有满眼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愤怒。
好似这样,他又看到了祝云璟不为人知的一面,与他更亲近了一些。
盯着祝云璟看了一阵,贺怀翎缓声道:“祝云珣伙同我祖父他们,勾结了京北大营的总兵,还买通了北城门的城门守正,今夜就会发动宫变。”
祝云璟:“…………”
贺怀翎一番解释,祝云璟才知晓他这一个月,到底都做什么去了。
一个月前,那赵秀芝尚未来得及去昭阳帝面前揭露祝云珣的身世,就被淮安侯府发现,淮安侯府将人杀人灭口,对外宣称世子夫人风寒bào毙,祝云珣害怕身世bào露,决定先发制人,行bī宫之事。
贺怀翎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很快发现不对,他虽与祖父及几个叔叔不睦,却也不想看着贺家满门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前去贺家祖宅劝说他们改变主意,却被他祖父扣下关押,对外称病为他告假。
眼见着祖父叔叔们铁了心跟着祝云珣一条道走到黑,贺怀翎只能选择救自己的侯府,他虽已分家另立门户,在贺家祖宅还留有人脉眼线,他祖父其实关不住他,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按捺着未动,只偷偷派人回去侯府传口信,让他二弟低调进宫一趟,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报给皇帝。
而昭阳帝的意思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待到这些乱臣贼子当真bī宫之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今夜。
知道他们今夜就要动手,贺怀翎才趁着贺府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跑出来,因担心祝云璟,联系上一个与他相熟的禁卫军副统领,扮做名小兵进宫来。
“虽陛下早有安排,但只怕万一,臣才想着来东宫这里,护卫殿下。”
祝云璟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派个人事先来与孤说一声?”
“殿下病着,臣不想殿下劳心费神。”
祝云璟这病大半是装的,但因肚子里揣着个小的,他身子确实不好,看在贺怀翎眼里,他就是真的病了,只没有传闻中那般严重而已,不告诉祝云璟,是不想他病中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祝云璟气得直接将手边的枕头砸了过去,贺怀翎不躲不闪,任由他发泄。
祝云璟见状愈发没好气:“外头现在如何了?陛下是怎么安排的?”
“京卫军和皇宫禁卫军都已做好准备,只等他们打进来瓮中捉鳖,所有事情,……由安乐侯世子一力调度。”
祝云璟咬牙:“安、乐、侯、世、子!”
他父皇这般信任安乐侯世子,那他这个皇太子又算什么?
“南营呢?!那头没动静吗?!”
“……陛下没让告知南营总兵。”
祝云璟冷笑,彻底寒了心,南营的徐总兵是谢家姻亲,被划拨为他这个皇太子的人,他父皇只怕早想把人换了,这回事情过后,无论是说他与祝云珣同流合污,还是救驾不力,总归这人是必落不到好下场了。
贺怀翎心知祝云璟在想什么,他走上前,在chuáng边地上坐下,仰头望向一脸木然的祝云璟,握住他一只手:“殿下,您别想太多,这回先除了祝云珣,至少帮您解决了心头大患,安乐侯世子再受宠,他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祝云璟没再出声,他担心的不是皇帝要把他的位置给别人,既然那个梁祯说他不是皇子,很大可能他确实不是。他只是心寒,他没想到他父皇会因为一个真假不知的私生子,就这样对他、对他母后。
沉默一阵,平复了心绪,祝云璟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去盯着外头动静,再去启祥殿,将五殿下接来,动作快些,小心一点。”
贺怀翎看看殿里西洋自鸣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
祝云璟一脸疲惫倦色,靠在chuáng头愣愣发呆,贺怀翎再次握住他的手:“殿下,您睡吧,他们估计要到子时才会打进宫里来,臣在这里守着您,外头有什么动静了再与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