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参加灵法师考核的孩子,每人要上缴一两银子的费用。

  这是让普通人家心痛却不至于太吃力,庄稼人家咬咬牙也能挤出来的份额,主要是防止那些毫无天赋可言又想来碰运气的无聊人士参加。萧子瑜在报名的时候有幸被赌庄看上,被列入赌博名额,赔率是前所未有的低,赌他通过的可以一赔六十。

  花浅知道后,兴致勃勃地把所有余钱都下在他身上。

  赌博是不好的。

  萧子瑜欲制止,可是被花浅一瞪,想起她的魄力和霸气,估摸会被骂,只得硬生生把看起来会显得心虚的反对吞回肚子里。身上压力更大,觉都睡不着了,他完全想不出花浅说的机会和天赋在哪里。

  花浅怕他焦虑坏了,努力让他放宽心。

  灵修讲究的是天赋,天赋不足后天就算再努力也是有限的,灵法师的修行是和法器一起进行的,每个孩子入学后都会开始通灵,待法器通灵成功后,灵法师的未来发展就差不多定型了,以前试过有bào发户给孩子请师父在自家学习,结果通灵出巨垃圾的法器,养成乱七八糟的灵修习惯,这个弯路要纠正过来,比规规矩矩进门派接受灵修的法门至少糟糕五六倍。所以,除灵法师世家出身的孩子接受过正统训练外,大部分参加灵法师考核的都是没有灵修基础的,考核内容只针对天赋,而不是具体通灵能力。

  萧子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比起普通目不识丁的乡下少年而言,他识字。那时候族长给自家不争气的儿子请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萧子瑜趁机过去听,被族长儿子发现,本要呵斥他,萧子瑜对族长儿子说了一句话,让他决定把萧子瑜留下来做伺候笔墨的小厮,如此萧子瑜才得以读了两年书。他知机会来之不易,下了苦功,虽然不能写辞藻华丽的文章,考不了秀才,但至少识得全书上的字,也读得通文章。所以他拒绝了花浅的作弊帮助,自己轻松通过了灵法师考核的笔试,得到考核资格——灵法师门派没兴趣开班教授念书,文盲是没资格做灵法师的。

  花浅得知往事后,好奇问:“你对族长儿子说了什么?”

  萧子瑜说:“所有黑锅帮你扛,所有功课帮你做。”

  族长儿子名萧子珠,蠢笨如猪,他本就讨厌读书,听到这个承诺岂有不喜?萧子瑜也履行承诺,在族长面前表现得比萧子珠更笨拙,让萧子珠有在父亲面前炫耀的机会,努力帮萧子珠掩饰错误,模仿他的笔迹抄书……他们愉快地合作了两年,直到族长认清自己儿子不是读书的料,终于辞退了先生,辞退了萧子瑜。

  萧子瑜回忆往事,特别感慨:“我最喜欢子珠做错事罚抄书,这样我就能多写很多字。纸笔很贵,免费练字的机会要珍惜。可惜他字迹特别丑,我模仿多年,弄得现在写字也不好看。唉,真怀念子珠骂先生是猪,被先生罚抄千字文二十次的机会啊……”

  花浅努力夸他:“能抓住那么有限的机会也挺难得的,至少萧家村别的孩子没这样做。”

  “是吗?”萧子瑜还是没多少自信,“或许是他们也不喜欢读书罢了。”

  参加考核的孩子们忐忑着,不管他们有没有自信,是吃不香还是睡不好,灵法师考核的日子总归会到来。

  花浅不喜欢迟到,她起了个大早,压着萧子瑜吃了三大碗粥,顶着清晨最早的阳光,坐上昨天就雇好的牛车,来到灵法师协会门口。灵法师协会位于岐城西面的岐山脚下,绕山环水,灵气bī人。它有上千年的历史,建筑庞大,诞生过无数的灵法师学徒,里面一阶一石,一草一木,都有来历。

  待绕过松林,映入眼帘的是两扇约莫五六米高的朱红色大门,气势宏伟。门口种着两棵古松,松下坐着两只石雕的怪shòu,独角龙首马身蛇尾,一口吐洪水,一口吐烈焰,皆双目狰狞,牙尖爪利,脚踏妖魔,威风凛凛。巨大的铜铸门环上刻着青面獠牙shòu首,高高悬挂的牌匾被彩云环绕,刻着古朴有力的“通灵显圣”四字。

  初次站在这样的门前,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就连门下扫地的老头,看着也充满威严。

  旭日初升,时辰尚早,灵法师协会门口已站了许多人,但大部分是陪孩子一起来报到的父母和仆役,真正的推荐学徒只有十余人。有高谈论阔的,有生离死别的,有打瞌睡的,除少部分内定的学徒外,大部分都不知自己会被分配去哪个门派,很是紧张。

  萧子瑜旁边站了个特别高大壮硕的少年,他也是最紧张的一个,嘴唇都白了,双腿抖个不停,不停念道:“不去万shòu门,不去万shòu门……”

  萧子瑜有些不解,悄悄问:“为何不去万shòu门,难道你嫌万shòu门不是三大门派之一?听说万shòu门挺厉害的啊……”

  高大少年缓慢地扭过脑袋看了他一眼,幽怨道:“我怕狗……”

  萧子瑜劝:“万shòu门又不是只有狗。”

  高大少年闭上眼,一口气念道:“我还怕猫,怕老鼠,怕兔子,怕羊,怕马,怕驴子……我小时候被很凶悍的猫追得满山跑,还抓了几道血痕,有皮毛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我只要靠近就会打喷嚏流鼻涕。”

  他直接说所有shòu类动物都怕算了。

  萧子瑜想象了一下这个大块头被猫追得满山跑的景象,彻底无语了。

  莫珍这纨绔少爷昨夜以最后的享受做理由,溜去画舫玩了大半夜,如今死活不肯起早。他母亲眼看快要迟到,心急如焚,直接让人把睡眼迷蒙的他拖上轿,一路抬来,如今正蹲在灵法师协会门口,由丫环服侍着梳洗装扮,顺便和其他孩子抱怨:“也不知我娘紧张什么?我表姐在天门宗很受器重,我舅舅给我弄好了关系,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定是要去天门宗的,其他的小门小派,爷才看不上眼。”他悄悄斜了一眼萧子瑜那边,发现花浅美貌,大喜,急急忙忙凑过去站在一旁,声音响亮地对萧子瑜说,“某些乡下出来的土包子,趋炎附势,脑子真不清醒,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两重,灵修是他们这些穷鬼能学得起的吗?”

  和他待在一起的多为富家子弟,纷纷称是。

  花浅对此不屑一顾。

  莫珍只觉得美人冷漠的表情格外动人,看得心花怒放,恨不得上前亲近一二,奈何被母亲严重警告过,不敢在这种地方放肆。他暗暗忍了,却越发觉得在旁边和花浅窃窃私语的萧子瑜不顺眼,亵渎了美人。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孩子们开始有些浮躁。

  朱红大门终于徐徐打开,里面走出数人,为首者是名美妇,她长得漂亮,身材高挑,肤色白腻,穿的是青丝裙,裙摆绣着两朵雪莲花,头挽高髻,斜插白玉簪,打扮很朴素,气质bī人,可惜脸上全是严厉和挑剔,尤其是那双凤眼含威,让人不敢靠近。她手中拿着根长长的法杖,杖首刻着飘逸的彩云,拥着颗如月亮般的熠熠生辉的白色宝石。

  美妇身后是名年轻男子,穿着天门宗学徒用的青袍,长得很普通,但是眉目温和,态度谦逊,看着就是个好脾气,手却握着枚犀角雕刻的图腾配饰,不停抚摸,仿佛半刻都不愿分离。站在他旁边的是个腰佩双剑的少女,她个头娇小,同样穿着天门宗的云纹袍子,却刻意剪短了裙摆,里面穿着条浅绿渐染的鱼尾裤,腰间用几根穿珍珠的红丝带束出细腰,梳着双丫髻,插着几朵珍珠穿的小花,圆圆脸蛋,尖尖虎牙,小巧鼻子旁边有几点淡淡的雀斑,长相甜美,未语先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chūn的气息。

  少女看了眼台阶下的灵修学徒们,立即笑个不停,似乎很开心。

  众学徒给她笑得莫名,纷纷检查衣着打扮,是否有什么失误。

  美妇轻轻地咳了声,年轻男子见师父不悦,赶紧轻推了把少女,她才努力收回笑意,昂首挺胸,尽可能装出个长辈的模样来,可惜甜美有余,威严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