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萧子瑜摇头,大声回答:“不知道!”

  少女大叫:“笨蛋!我是蓝锦儿!你欠我的账,绝对要还!别忘了!”

  萧子瑜答道:“好!”

  蓝锦儿笑嘻嘻地转过身,踏着满地星光,越行越远,美丽的背影消失不见。

  萧子瑜方回过神来。

  jīng灵古怪的蓝锦儿,悲伤哭泣的花浅。

  萧子瑜仿佛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梦。

  他有奇怪的感觉,今夜仿佛要发生什么。

  【陆】

  离瑶台仙田越近,萧子瑜的脚步越沉。

  自身前途未卜,花浅安危未定,压在他心头的石头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整整想了五天,仍不知该如何回答老糊涂的问题。

  什么是灵修师?什么是符咒?

  他通通不懂,他却觉得朋友给的答案是不对的,偏偏自己想的答案更不靠谱。

  萧子瑜在瑶台仙田的外面徘徊了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推开大门。

  老糊涂仍在酒乡醉生梦死,他甚至忘了今昔是何年,抬起迷离醉的眼问:“你怎么来了?”

  萧子瑜深吸一口气:“我来回答师父提出的问题。”

  老糊涂歪着脑袋想了许久,又灌了好些酒,仿佛想起了什么,便不抱希望地挥挥手,口齿不清道:“那你就说说看,若还是你师兄那些老一套……特别是祝明啊,那些臭小子敷衍了事的答案,哪怕是有一句话重复,师父就,嗝,将你赶出师门!反正你也没什么灵修天赋,不可惜。”

  师兄师姐们的答案不能用?

  萧子瑜脑海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要如何回答师父的问题。

  老糊涂死死盯着他,再次喝问:“快说!”

  萧子瑜慌到极致,脱口而出:“我不知道!”

  老糊涂似乎很惊诧,他看了半晌,再问:“你回去想了五天,找不到任何答案?莫非你把时间都花在吃饭睡觉上了吗?还是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

  萧子瑜硬着头皮,一口气答道:“弟子生于乡野,在来接受灵法师考核前,不知任何灵修师的事情,弟子自知学识浅薄,只好尽全力看书,这些天通读了南怀子大师的《符注》、于瑞大师的《百符集》、骆先生的《灵修法注》、欧阳先生的《无上修得》,得益匪浅。”

  老糊涂点头道:“能在短短时间内看完这些老不死的书,倒也不容易,你可从书中悟出什么心得?”

  萧子瑜摇头道:“弟子仍是不知道。”

  老糊涂怒问:“为何不知?”

  萧子瑜想起这些书本里对灵修师的描述,他知道自己脑海里那隐隐约约的念头是大逆不道、不符合灵修师准则的,可是他已无路可走,也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只好绝望地回答:“书上传授的灵修符咒固然是很好的,可是书上都说灵修师是守在后方,不能上战场的。我想做个既能给战友提供符咒帮助,也能在战场上和大家并肩而战的战士,我也知道这不切实际,是妄想,是痴人说梦的想法,可是我觉得灵修师应该有获得战斗能力的方法,符咒能在战场上做到更多,希望师父能教导我……”

  老糊涂继续问:“你可知这样的灵修师该怎么做?”

  萧子瑜越说越小声,越说越不自信:“我不知道,可是我想试,我……我对符咒一点儿也不懂,可能说得不对……”

  老糊涂立即变了脸色,他将手中酒葫芦重重砸在他的脸上,怒喝道:“灵修师诞生了多少年,都是打杂的角色,何曾有过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你幼稚得不知所谓!速速滚出门派!免得这种事情传出去,沦为他人笑柄,玷污了天门宗的千年清誉!”

  他的话,彻底摧毁了少年的自信心。

  萧子瑜知道自己失败了,可是他依旧不甘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想起花浅还在天门宗,父母失踪真相未明,依然不死心地坚持:“我不走。”

  老糊涂怒道:“难道你不听话?你要让天门宗蒙羞?”

  绝境中,萧子瑜发现自己进也是死,退也是死,彻底绝望后,倒是把他骨子里剩下的那点犟劲激发出来了,他想着自己尚未实现的梦想,不再害怕丢脸,不再害怕被嘲笑,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固执地反问:“世间原没有灵法师,亦没有灵修师,没有符咒,更没有天门宗,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就如同很多年前,豆子只能煮熟吃,是谁离经叛道地将它磨成豆浆,做成豆花、豆gān的呢?为什么大家说灵修师是打杂的角色,我们就一定要做打杂的角色?为什么大家说符咒是辅助的道具,它就一定不能做战斗的工具?弟子不懂什么是灵修师,可是弟子不服!”

  老糊涂厉声道:“既然你油盐不入,愚蠢至极,还是离开天门宗吧。”

  萧子瑜摇头:“弟子不走。”

  老糊涂问:“难道你不怕玷污门派名声?不怕被世人耻笑?笑你是个异想天开的蠢货!是白痴,是笨蛋,是窝囊废,是天门宗的败类!大家都会说你的梦想注定是失败的!”他满是皱纹的脸早已涨得通红,眼中的浑浊消失不见,每个字都隐藏着难以言表的痛和恨,这份恨里却有难得的温柔,他说,“孩子,你要听话,乖乖地学其他师兄师姐那样,做个普通的灵修师,这样才有平坦的道路走,否则你会失去梦想,失去一切的。”

  梦想?他要做灵法师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花浅、岳无瑕、朋友们并肩作战才是他梦想的一部分,留下来乖乖做个在背后卖卖生火符、寒冰符,做做纸鸾、灯笼什么的安逸富有的灵修师,根本不是他的梦想!所以,哪怕是通过了老糊涂的考验,成为普通的灵修师,他也不会失去梦想的,因为他的梦想已经死了。

  老糊涂的bī问,让萧子瑜看清了最残酷的真相,心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比油锅更烫,痛苦的灼热仿佛要将一切焚烧毁灭。萧子瑜不是个自信的孩子,却是个倔qiáng的孩子,他认准一件事后,固执起来也是极惊人的,他抬起头,决绝道:“师父,我不要听话。或许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想做自己喜欢的灵修师,并为此努力。反正我是被骂白痴、笨蛋、窝囊废长大的,我不怕挨骂!更不怕被嘲笑!花浅不会因为我坚持梦想而嫌弃我,岳无瑕、王学知、陈可可、祝明,我相信他们,真正的朋友不会嘲笑我的梦想!除此以外,我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老糊涂问:“你真不听师父话?哪怕因此付出任何代价?”

  萧子瑜点头:“是的,我不听话。”

  老糊涂道:“你可知道,没有师父要不听话的徒弟,也没有师父要给自己惹笑话的徒弟?你坚持自己那个不靠谱的想法,可会后悔?”

  “不后悔。”萧子瑜去了纠结多日的困扰,也去了束缚,认清了前进的方向,他心里一片清明,踏实了许多。他再次诚恳地向老糊涂道谢,准备转身离去,不再思考将来。

  老糊涂却猛地大笑起来,他笑得疯狂,笑得悲哀,他的脸上流下两行浊泪,落入地上,他用颤抖的双手从腰间掏出一个jīng致整洁的锦布包,缓缓打开,包里静静躺着破碎的玲珑玉球。

  萧子瑜看出这是早已死亡的法器,按理早应抛弃,却被主人深深珍藏。

  老糊涂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哭着抱着这枚坏掉的法器,将准备离开的萧子瑜拖了回来,仿佛在发最重要的誓言:“玲珑,我终于找到了完美的人选,我终于找到异想天开、不听话、不怕被所有人笑话的学徒了,这次我们再不会失败了!你快快拜师,顺便拜师娘,你师娘可厉害了。”

  萧子瑜看着死去的法器,感得莫名其妙,却也不好不拜。

  此时,雨势渐停,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天际,刺入每个人的耳朵中。

  “妖魔逃走了!妖魔杀人了!”

  萧子瑜一惊,赶紧站起,望向窗外,却见囚禁妖魔的方向燃起了熊熊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