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帆很喜欢这样的月娘,觉得是个正义勇敢的好玩伴。月娘也喜欢粘着萧云帆,听他说梦想,说故事。两个孩子一块儿打jī揍狗,挨罚受骂,形影不离。闹腾得久了,两个孩子的母亲,都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于是商议着要订亲。
萧云帆帅气、聪明、能gān,是村里女孩人人想要的好夫婿。月娘从小对他情根深种,得此消息,大喜过望,开心得好些天都不好意思见萧云帆。
可是,还没来得及定亲,萧家村便遇到妖魔侵袭,萧云帆的父母双双去世,萧云帆守完孝,果断要去做灵修者。
灵修者一去不知何年归,也不知生死如何。
月娘发誓说要等他。
萧云帆说让月娘别等了,他心里只当月娘是小妹妹,是好朋友,并没有男女之情。
月娘压根儿不信,她以为萧云帆是喜欢自己的,说的话只是托词,他是怕自己做不成灵修者,怕自己会死,所以不敢答应她罢了。她也想和萧云帆一块儿去灵修,便一同去了岐城参加考试,可惜她的天赋还不足以打动灵修者协会的人。
伤心过后,她qiáng做笑颜,期待地对萧云帆说:“我等你回来,你要多给我写信。”
萧云帆满脑子心思已在灵修上,没有多想,而且他始终觉得性格大大咧咧,像男孩似的月娘和自己也只是兄弟情谊,被父母之命bī着要成亲,完全想不到对方情思至此,于是开心地答:“好,我会回来的!也会写信的。”
月娘得到承诺,大喜过望。
青梅竹马就此分手。
月娘独自守候着,乡下村庄,通信艰难,她坚持把村里的趣事写给萧云帆知道,偶尔也会收到萧云帆的回信。来信里都是灵修门派里的各种趣事,可是信里渐渐出现一个叫叶紫藤的女孩,开始萧云帆说那女孩出身灵修名门,吃喝用度都很娇惯,穿的是千金一匹的紫云罗,喝的百两银子的百花酿,凡事都爱使钱开路,不知民间疾苦,所以对她印象很不好,后来又说她虚心好学,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特别可爱,特别聪明,还特别正义,月娘有不祥的预感,可是她不愿意相信,毕竟那样的大小姐是不会嫁给穷小子的……
月娘的预感没有错,八年后,叶紫藤与家人断绝关系,下嫁萧云帆。
青梅竹马的爱恋,就此夭折。
成亲后,萧云帆带着叶紫藤回到萧家村祭拜父母,这时候的萧云帆打扮虽朴素,却更英俊了,而且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全身都散发着和以前乡下孩子不一样的气质。他这时才发现月娘根本没嫁,可是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来不及了。月娘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憎恨着叶紫藤,如果叶紫藤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也罢了,可是这个贵族出身的女孩,比她美貌、比她聪慧、比她qiáng大、比她能gān、比她有气质,站在她温柔的笑容面前,月娘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停留在原地的她只配在yīn影里仰望这对谪仙般的男女。
原来萧云帆说喜欢月娘的男孩气,只是把她当好兄弟好玩伴的喜欢,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叶紫藤这种温柔善良、说话细声细气的女孩儿。和叶紫藤越是对比,月娘就越自卑,越自卑她就越恨,恨得入骨,恨得心碎。
她唯一能比得上叶紫藤的,就是她更爱萧云帆!
可是萧云帆不爱她……
月娘问过萧云帆:“如果你不去灵修,如果没有叶紫藤,永远待在这个小村庄里,你会不会按你娘的意思来娶我?”
萧云帆说:“或许吧,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如果,我不会待在小村庄。”
月娘是大哭着走的。
误会被澄清,萧云帆对童年最好的朋友愧疚至极,他无法面对月娘怨恨的目光,拜祭过父母后,几乎没在村里停留,就带着妻子离开了。
可是错误已经造成,得不到萧云帆,月娘一辈子不嫁人,她要永永远远诅咒那对可恨的男女。
母老虎的眼眶泛红,她咬着牙说:“萧家村没有好东西,他们都骗了你,你爹是个很好的男人,只是运气有些不好,他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恨他。我恨他离开我去灵修,我恨他娶叶紫藤,我恨他不听母亲的话来娶我,我也恨自己愚蠢,自从你爹失踪的消息传来,我就更恨他了,灵修有什么好?值得不要性命地去做吗?我讨厌你是因为我恨你爹,恨你身上流着叶紫藤的血,可是我不能不管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血脉,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你爹的老路去。”
萧子瑜说:“可是我还是要去的。”
母老虎喝问:“为什么?!”
萧子瑜倔qiáng地说:“只有去灵修,我才能知道我爹娘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母老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就为了这个?”
“不,更重要的是,”萧子瑜想了想,脸有些发烫,仍大声说,“我喜欢灵修!我是我爹的儿子!我要做和我爹一样的灵法师!”
久久的沉默。
母老虎忽然开口:“去天门宗。”
萧子瑜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母老虎深呼吸一口气,整理情绪道:“你爹寄给我的信上说过,他进的门派就是天门宗。他带着叶紫藤回乡拜祖的时候,穿的就是天门宗的青色袍子,和前些日子路过我们茶馆的那几个天门宗学徒一模一样,天门宗里应该有你爹的信息。
萧子瑜愣了会儿,再次深深鞠躬,高兴地感激:“谢谢大娘。”
母老虎站起身,慢慢朝柜台走去:“若你爹还活着,就告诉他,月娘还在恨他。”
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恨,爱恨永不消逝。
萧子瑜大声回答:“是!”
母老虎从柜台摸出不少碎银子,装进小荷包,然后拿出几封被翻得破旧的信件,递给萧子瑜,叮嘱道:“这是你爹留下的信,你拿去看看是否有用,灵修不易,别失踪了,实在修不成就认命回来吧,大娘这里还有杂役的位置给你,总归饿不死。要是被别人骂了,就想想大娘,他们那嘴皮子哪有大娘狠啊?千万别激动,平白给人看笑话……”
“好。”萧子瑜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
【伍】
岐城的商店真多,人真多,机遇也多。
岐城是周国五大城之一,重要度仅次皇都。
这里是沿海商业繁华的中心,来往客商如云,不但有财大气粗的南洋客,有个头矮小的扶桑人,还有huáng头发绿眼睛的西洋鬼,卷头发大胡子的西域人,甚至有从头到脚都黑不溜秋,不知道是人还是妖怪的大个头……
幸好萧子瑜平时听的故事多,对新奇事物接受能力qiáng,他吃惊过后,偷偷看了几眼,见花浅对这些黑人不以为意,估摸他们是海外来的异人,就没学其他一起下车的旅人一样大呼小叫,惹人白眼。
萧子瑜揉着在马车上颠了十来天的屁股,觉得痛得很值。他在进城前,已按花浅的嘱咐,去洛水县的当铺买了两套八成新的衣服,如今打扮整齐,放在洛水县普通人家里已是新年见客的装扮。可惜乡下穿衣服讲究实惠,以结实耐用料子为主,不跟城里追什么风cháo,款式几十年不变,再加上买回来的旧衣尺寸有些偏大,和他身材有些不相配,所以岐城顽童走过他身边,认出他是外地人,笑了好几声“穷鬼”“乡下佬”“土包子”。
面对嘲讽,萧子瑜身经百战,果断当耳边风去了。
他继续观察花浅的行事,学着她的从容气度,尽可能想象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硬起腰杆,无视耳边风,大大方方地走进城去,就是那对眼珠子老忍不住东张西望。
东边来的骏马好漂亮,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西边的糕点铺很香,都是没见过的款式;北边又迎来了几个腰佩长剑的剑客;南面那趾高气扬的莫非是灵法师?!还有那大姑娘怎么穿那么少那么薄,好不知羞!岐城的新奇东西真多,萧子瑜怎么都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