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爷子品出不对劲,“以舜,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让小意和薄越明联姻的事,是谁提出来的?又是谁拍板决定的?”
“我还听说,小意在得知这事后情绪激动得跳了河?你们有一个人尊重过他最开始的意愿吗?”
“你们这到底是亲人?还是唯利是图的恶商!”
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完全没有半分顾忌在场长辈的面子。
裴氏夫妇在秦以舜的目光注视下,面色渐渐变得尴尬,而裴老爷子的嘴角顿时落下,捏着拐杖的老手有些发颤,“以舜,你怎么说话的!”
秦以舜直言,“外公,要不是念着你们是长辈,我可就不是动嘴皮子那么简单了。”
裴老爷子气结,“你……”
邓秀亚见此,连忙又端出好人做派,“爸,你别急,喝点热茶降降火。”
她扶着裴老爷子坐下,又奉上热茶,这才试图敷衍话题,“以舜,你才回帝京可能不清楚,联姻的事是薄氏提出的,我和你小舅舅毕竟不是小意的亲父母,一开始也难做决定,所以才找小意商量。”
“是,他开始误以为我们要把他赶出裴家,所以才激动着闹脾气,后来看见那薄家老二啊,这一喜欢也就同意的。”
秦以舜听见‘喜欢’两字,拧了拧眉头。
邓秀亚没有察觉他的微妙情绪,只当他是默认了,“我看薄二没嫌弃小意心智上的不成熟,未来咱们小意也不怕没人照顾。”
“而且现在两家因为这门亲事来往得更密切了,两全其美,这不是挺好的?”
“舅妈,你这话未免说的太好听!”
秦以舜硬声打断,压根不入她的话术圈套,“依我看,家里最不想看见小意、最想变着法让他离开的人,不就是你和小舅?”
“以舜!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裴如章眼色骤变,“我们长辈的安排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置喙!”
秦以舜毫不退缩,板着脸呛声,“是轮不到我来置喙,但大舅要是没去世,我看现在的一切也轮不到小舅你做主!”
“拿小意的人生大事来换取你们想要的商业利益?还张口闭口是长辈?你们配吗?”
秦以舜不愧是在军队历练过的人,沉声逼问时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足够震慑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
裴如章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难看起来,活像是被戳破了什么隐秘。
曾经,作为兄长的裴如烨只比他大了两岁,但对方从小就比他事事优秀,走到哪儿都是备受关注的那一个,也是裴老爷子最骄傲的那个孩子。
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自家公司做事,而裴如烨带领的项目总是强他这位弟弟一头,那时所有人几乎都认定了——
未来的裴氏集团执行董事的位置,必定是裴如烨的!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和众人预料的情况恰恰相反——
裴如烨为了一个乡下来的女人不惜和家里闹得分裂、甚至放弃了那时集团总经理的位置;而裴如章听从裴老爷子的安排娶了邓家千金、也成功拿下了总经理、甚至董事长的位置!
后来,裴如烨骤然去世。
裴如章永远记得,自己得知这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失去至亲兄长的悲痛,而是一种永远无法对外透露的庆幸。
——好啊,终于再也没有人和他抢东西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夺去属于他的光芒!
再后来,刚出生的裴意被带回了裴家。
裴如章记得,十岁前的小侄子好像活成了兄长裴如烨的翻版,天生聪明又讨人喜欢,而裴老夫妇出于对亡子的愧疚和补偿,几乎把裴意疼到了天上。
那时的裴如章其实暗中忧心过,他害怕长大后的裴意会从他和儿子裴焕的手中抢走一切,可谁料对方居然在十岁那年出了事。
溺入泳池的深水区,没死成但傻了。
对方痴傻后,做了几件蠢事,导致好面子的裴老爷子渐渐失望透顶。
而妻子邓秀亚向来是不喜欢裴意这个小侄子的,裴如章看在眼底却从不拆穿批判,甚至还默许她对裴意的所作所为。
秦以舜说得没错,他和妻子是想趁机甩掉裴意这个累赘,拿傻子换利益,还顺带除去了自家儿子有可能存在的威胁,换谁谁不做?
至于裴意送去薄氏后的死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
裴如章内心的恶意止不住地翻涌,明面上自然没办法像往常那样冠冕堂皇。
气氛僵持之际。
邓秀亚再次忍不下去了,强撑体面,“秦以舜,我们这些年对小意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哪一点不配做长辈了?你爸妈躲到云城,你躲到部队,现在反倒跑来替裴意挑三拣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