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明不知道裴意这些‘励志’念头,他垂眸凝着目光,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晃了晃。
视野里不再以往让他受挫心烦的虚无灰色,那些象征着希望的光点一点一点地扩散、放大,如今眼前的一切更像是模糊处理过的光团。
偶尔用力瞄准时,也能短暂捕获物体的形状。
薄越明抬头企图找准裴意的方向,对于白天发生的事情仍抱有芥蒂,“裴意,今天在宴会上是我疏忽了,薄冠成和孙业隆那边我会想办法解决。”
裴意小幅度地晃了晃杯子,默认了。
万一孙业隆醒来后要追究责任,他确实得麻烦薄越明代为处理。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薄越明饮了一口酒,内心的复杂渐渐出现在眉眼间。
裴意抬眼捕捉,后知后觉地主动补充,“二哥,我没事,不、不怪你。”
“……”
薄越明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用力,有种被窥破真实内心的无措感。
今天在宴会上发生的这件意外,确实很让他介怀。
薄越明一想到是自己带着裴意去了宴会,又因为自己眼睛不便、疏于察觉,差点导致后者发生意外。
这种差点脱离掌控的无能为力,让薄越明久违地在意起了自己的眼睛情况,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对秦以舜的出现显得尤为在意。
薄越明饮了一口酒,冷却情绪,“今天为什么不愿意跟着你哥离开?”
裴意一时猜不透出薄越明的心思,停顿了一会儿反问,“为什么,要走?”
薄越明稳了稳心神,难得自我揭破伤口,“我眼睛不好,带你出去没办法时刻到察觉危险,就像今天这样。”
扪心自问,薄越明不知道自己眼睛的恢复期要多久?最终又会恢复到什么程度?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他的底气和自信并非完美无缺。
秦以舜提出要带裴意离开时,薄越明恍然发觉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自从薄老夫人生病住院后,他在这个家中就没了任何倚靠,无法倾诉、无法示弱,否则总有虎视眈眈的人逮着机会咬他一口。
稍有不慎,粉身碎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薄越明对于裴意早就没了最初的抗拒和猜疑,可他明白在所谓的‘联姻感情’前,让对方远离薄家的这一切纷争才是最好的。
裴意总算从薄越明的表情中窥得一丝端倪——
懂了!
这是反派都会经历的‘自我怀疑’时刻!
因为一些意外事件对自己产生怀疑,要是没有人开解,那就得加速内心阴郁黑化的过程。
裴意端着酒杯从小软凳上起来,拍了拍正躺得舒服的探长的小脑袋。
“喵~”
很通人性的探长将薄越明身侧的位置让出来,又换了个地方继续趴下。
裴意勾了勾唇,坐下。
感知到身边动静的薄越明偏移了视线,依旧企图在模糊的光团中看清裴意的身影,“怎么了?”
坐定的裴意重复表态,“不怪你。”
这两场宴会,是他按照原书发展轨迹跟着过去看热闹的。
要没要今天这一遭,他也无从知晓书中原主在这场宴会后不愿出门的真正原因。
孙业隆对他起了歹心,薄冠成和裴焕联手设局,本质上就都不是好东西。
再说了,薄越明的眼睛还伤着呢,能在看到匿名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裴意望着薄越明的双眸,暗蓝色的瞳孔依旧平静得毫无波澜,宛如一片被封印的最神秘的海域,好看又勾人。
大概是天生的喜好偏向,比起晏岑、秦以舜那些传统意义上的正面人物,裴意更喜欢薄越明这样一步步走向‘反派’的美强惨。
所以,他才会在看见薄越明真人的那一刻,坚定了自己要留下来的念头。
裴意近距离用目光将薄越明的轮廓勾勒了一遍,确认这张俊脸实在看不厌后,笑着低喊,“二哥。”
薄越明听出他的悦意,“怎、怎么?”
裴意没想着要长篇大论地‘剧透’,尽量挑原主会说的简单词汇,“别不开心,眼睛会好的。”
“……”
薄越明只觉得心跳重重停了一拍,然后不受控制地失速狂跳了起来。
这一瞬间,仿佛出问题的不是眼睛,而是他的心脏。
薄越明握着酒杯的指尖泛起用力的红,面上还在极力维持平稳,“你怎么知道会好?”
“我、我就是知道。”
裴意怕薄越明刨根问底,故意小孩子气地用指尖轻触了一下他的左右眼,“这样,碰碰就知道。”
向来带着凉意的指尖触上眼皮,轻微又柔软。
薄越明轻笑,散出了那点来不及侵蚀心房的阴郁,“那你再说说,我什么时候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