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野恍惚间不知道怎么应对眼前的情况，她怀疑自己在医院住了一天，可能脑子不太清醒，不然眼前这两个红本本是怎么来的？
比起周玙的一脸开怀，秦念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地把证给领了？
拍了拍自己的脑壳，秦念野看向正在厨房忙活的周玙，事已至此，总不能再去离了吧。
说起来，她刚刚出医院的时候，正好医院附近的商场在做活动，她就拉着周玙去转了转，谁能想到那家商场很多的品牌都是秦家旗下的，分部经理正好在这，隔着人群远远地瞧见了她。
虽说她很少在人前露面，但怎么也是秦远风的亲女儿，这人见过秦远风办公桌上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
接着就打电话给了上级，一层接一层地穿到了秦远风的耳朵里。
接到秦远风电话的时候，她正在跟周玙控诉自己这些天的伙食，实在是太过寡淡，接电话的时候都没注意，直到秦远风问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这才反过神来。
自从她出国之后，秦远风也跟周玙一样没见过她，屏幕是一块天然的屏障，二人始终没能再拉近距离。
秦念野默默舒了口气，周玙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心情忽然不太好，摆放碗筷的声音都极轻。
“我……明天回去，到时候再说吧。”
对方似乎很欣喜，笑着挂了电话。
秦念野却没那么好的心情，反扣过手机，垂着头很久才抬头看向周玙，“明天，我要回去。”
周玙刚才就已经猜到了是谁给她打的电话，想也是，她在南申，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能瞒着这么多天，也已经是很让人意外的了。
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着她笑，“我今天炒了鸡肉，不过你只能吃一点，不能吃太多。”
秦念野听后，勉强地扯了扯唇，“嗯好。”
第二天回去，还是周玙送她回去的，事已至此，秦念野从自己的一串钥匙上找出来家门钥匙的时候，有些恍惚。
这把钥匙一直跟着她，眼前的这栋房子，她住了那么多年，往前走上十分钟左右，就是周玙家。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开门之后，她先撞进了秦时戏谑的目光里，愣了一瞬，才看向站在一旁榨果汁的秦远风。
正跟榨汁机做斗争的秦远风，随意地抬头瞥了一眼，就看见她一身休闲的站在门口，身后的周玙拎了不少的东西。
“念念。”
叫出声的时候实在是太欣喜，以至于后来的踌躇太过明显，“回，回来了。”
秦念野点了点头，熟练地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的拖鞋换上，周玙紧跟其后，叫了声“秦叔叔。”
秦念野默默地站到他眼前，抿了抿唇。秦远风似乎是没察觉到她的不适，只招呼着她赶紧坐。
看着眼前的那杯橙汁，秦念野忽然觉得心酸，什么时候能看着秦远风给自己榨果汁，当时她还跟秦时说过，当时秦秋雨给他们两个人榨了果汁，兄妹二人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当时秦远风刚出差回家，秦念野不过是随口抱怨，也不知道他是放在了心上，还是正巧赶上。
秦时撑在沙发上，调侃着缓和气氛，“你这身衣服，怎么看上去破破烂烂的。”
秦念野猛地瞪向他，“我这是刚买的，怎么就破破烂烂的了！”
“哦，刚买的，哪家的？”
秦念野冷哼，“小秦总就是这么打理公司的，明明就是秦家旗下的潮牌，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干脆别干了。”
秦时伸了个懒腰笑，“哎，说不定是卖不出去的设计款，被你这个冤大头给买了。衣服要是设计成这样，我看那条线干脆取缔了算了。”
秦念野咬着唇瞪着他，正打算再说出些什么狠话来，秦时却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搞出来一把车钥匙，正挂在手指上转，“二叔啊，你不知道，我最近啊，刚买了辆车。”
秦远风疑惑地看向他，没等他说出下文，秦念野已经态度良好的站在眼前，“谢谢哥哥！”
说完就从他手指上把那把车钥匙撸了下来，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刚才心里有事，都没见到自己的车提回来了。
秦时在身后无奈笑了下，秦远风也猜到了，语气有些怅然，“你给她买了车？”
抬眼看了眼周玙，秦时忽然笑道：“陪嫁嘛，是吧，周总？”
秦远风在这，周玙也不敢造次，只能点头干笑了两声，不过秦时的目的显然不是周玙，他又看向亲远风，十分幼稚道：“二叔，这得报销吧，那车好贵呢。”
他们都知道，秦念野在外的这些年，没动卡里的一分钱，里面的钱足够她买房买车，也不见她花上一分，这是在变着法儿地帮忙缓和关系，秦远风自然看出他这是在缓和他的愧疚心，笑着应下。
昨天自己这侄子专门回来跟他解释了一通秦念野的情况，秦远风自知对不起她，得知她回来一段时间，一直没回家，心里也不是滋味。
只不过……
秦远风将视线放到周玙身上，周家这个小子，他一直都十分看好，但当年自己的那一番行径，若说没伤到秦念野的心是不可能的，以前有多么上赶着要跟周家结亲，现下就有多么希望他们二人之间什么连接都没有，能够重新开始。
“我听秦时说，念念最近住在你那？”
周玙恭敬地接过秦远风递过来的杯果汁，轻轻应了声。
原以为他的态度会和秦时一样，对此十分不赞同，毕竟没跟人家打招呼直接把人带回去了，但是秦远风似乎并不计较，只是语气有些怅然，“她到底是应下了。”
说着有些落寞地走进了厨房，周玙转身去看秦时，却见他翘着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怎么，不谢谢我，我可是帮你说了不少的好话。”
周玙微微扯唇，对此一个字不信。
秦时自讨没趣了一遭，也没打算纠结这一点，“说起来你俩这婚早晚得结，当时你执拗着怎么也不愿意解除婚约的时候，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
周玙默了默，在他身边坐下，秦时也没理会，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要我说，当时念念也是傻，我当时让她别那么决绝，慢慢来，那个时候她情绪激动，不计后果，仔细想想也知道，这婚约定下容易，解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在国外，虽说是吃了些苦，但人到底是看明白了，不然也不会当初打电话来应下。”
周玙心里一阵发虚，当时，周家毕竟还是做了些手脚的。
秦时看出他心里所想，冷哼一声，“怎么，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心虚了？”
周玙笑得有些僵，“是有点。”
秦时白了他一眼，也没想在这一点上深究，“说到底，咱们两家就算是有些合作，但毕竟主营业务不同，你就算是能堵一段时间，时间一长，对秦家没那么深的影响。秦念野那家伙打小不喜欢学习，对公司经营这些更没有概念，她或许不知道公司的情况，但一定知道两家绝对不会就此决裂。”
“你之前让卫家那姑娘去找她了？”
周玙一顿，没回答。秦时咬了咬牙，“早知道小时候跟那小丫头搞好关系了，借着卫家的势，那丫头的神通可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你既然知道念念在哪，怎么不见你去找她？”
周玙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念念在哪。”
“啊？”
周玙垂头叹气，“小浔没告诉我。”
秦时蓦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跟卫家那两兄妹关系多好呢。”
正聊着呢，门铃突然响了，周玙起身去开门，看见来人也愣了，“爷爷。”
不仅是周老爷子，跟在身后的还有他父母，周玙显然是没想到，身后的秦时已经起身叫人了，冲着厨房喊了声，秦远风刚露头，周启凡就舔着笑脸高高兴兴地喊了声，“亲家！”
这么些年，周启凡似乎是故意的一般，只会叫这一个称呼，出门在外甭管什么场合，都叫“亲家”，颇有要将两家的关系昭告天下之感。
柳安歌在身后笑笑，“怎么不见念念？”
问的却是自己的儿子，周玙刚要说，秦念野推门而入，见到客厅里这么多人也愣了，“周爷爷。”
在门口站着一直背着手笑的老爷子闻声笑得更开怀，急忙转身，“孙媳妇，来来啦，快给爷爷看看，国外这些年瘦了没有哇？”
秦念野挂着笑，任周家人打量，时不时地补充上一句，周家打定了不提她当年出国的事情，权当她是出去玩了一圈，这架势，像是两家人结婚前聚在一起探讨流程。
但秦念野是真没想到，吃饭的时候，还真提了这事。
周家老爷子说话好使，“正好明天是个好日子，你们两人先去把证领了，婚礼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秦家三个人都傻了，秦远风颤颤道：“叔，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周老爷子当即道：“我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哪知道有没有明天，万一哪个晚上不知不觉地闭了眼，岂不是都见不到念念进门。”
秦远风脸色冷了些，急忙道：“您说什么呢，您洪福齐天，这种晦气的话怎么好说。”
周老爷子拍拍腿，“老喽，念念，别怕领了证之后啊，要是周玙这小子有哪里欺负你，你只管说，爷爷替你教训他。”
周玙接收到爷爷的眼刀，眉心蹙得更紧，偏头小声问自己亲爹，“爷爷这是做什么呢！”
周启凡背着人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带回来直接去领证的嘛！”
周玙拍了拍脑袋，“那也不用这么着急。”
“我跟你说，赶紧趁着秦秋雨最近在外出差把事定性了，她可再有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她从中作梗，你这两年别想把媳妇领进家门。”
周玙叹气，“念念那边还……”
柳安歌压了压他的胳膊，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那丫头是个听话的，你爷爷话都说了，她也找不到理由反驳的。”
秦远风还想说什么，周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之后，也闭了嘴。
念念出国之后，周老爷子其实骂过他一顿，无非就是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他要是养不了女儿，就该早早把人送到周家去，他们家绝对不会让自家媳妇受委屈。
照着周老爷子对念念过往的宠爱来说，秦远风也知道这绝对不能是假话。
只是……
秦远风心里到底是有根刺，未等他再说什么阻拦，秦念野却是视线扫过他，她虽然提前回来，但也知道家里人一旦知道自己回来了，这婚差不多也就该结了，本来她也没打算逃避，再说还有秦远风这道原因，秦念野忽然开口，笑着应了下来。
秦远风当即愣住，脸色都白了些。
随即周家人欢欢喜喜地举杯，秦时看向眉眼弯弯的秦念野，再看向一脸愧疚的秦远风，不觉咂舌，到底是亲生的，这秦念野还真知道怎么最能让秦远风心里难受。
秦念野当天晚上在家住的，秦远风屡次想要开口，但看她吃了些酒，昏昏沉沉的模样来看，到底是没再去打扰他。
秦时送他们出的门，跟这周玙往外走了两步，“不觉得念念是为了刺激她爹？”
周玙点头，“觉得。”
秦时叹了口气，“原本拿她绑定周家，硬塞着她跟你订婚，后来又闹了那么一通，我那二叔向来是个骄傲的，一贯说一不二，但你俩这婚约他是真的想替念念解了，跟念念之间的心结不只这一个，但总得从这个开始解，只不过屈服在你家老爷子的威严之下，没成功罢了。”
周玙何尝不知道，“她今晚答应，也是知道她现在跟我结婚，最能让秦叔叔心里难受。让秦叔叔永远有对女儿的愧疚心，觉得最后是自己的无能让自己的女儿做了牺牲品。”
秦时点头，“说实话，要是你跟念念没这婚约，我也觉得你俩能走到一块，要不是当除我那二叔想不开，也不至于后来闹成这样。”
“不管怎么说，她既然应了，我也只能告诫你。”
周玙无力地笑了下，“我知道，绝不会再有那样的事。”
第二日结婚证领的相当顺利，秦念野补办身份证之后，就让秦时帮她把户口本带回来了，秦远风再把户口本给她的时候，明显有些犹疑。
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在秦念野面无表情去接的时候，秦远风捏得紧紧的，看向她十分认真道：“念念，真的想嫁？”
秦念野面无表情，只叹了口气，“想不想又有什么差别，总归是要嫁。”
“我去找周老爷子。”
秦远风咬了咬唇，当年姑姑出国陪秦时读书，整个秦家秦远风独揽大权的时候，那叫一个说一不二，现如今倒是犹犹豫豫的。
秦念野看向已经半只脚踏出门去的秦远风，“应都应了，当时叫我回国，不也是因为周家那边逼得紧，现下提前回来，什么时候办又有什么差别。”
秦念野缓步走到他身前，从他手里接过那本户口本，“反正，你一直不都很看好周玙。”
那时的秦念野没回头，现在看着眼前这两本结婚证发呆，也想不起秦远风那时候是个什么表情，应当是不太好看的。
周玙虽说因为这证领了，心里舒坦不少，但看着秦念野一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让周玙没来由的有些慌。
“念念。”
秦念野看向他，周玙认真道：“我知道这证领得草率，但我真的，很早得时候就很想很想娶你。”
轻轻应了声，秦念野没说什么，起身进了门。
她只是在想，自己要跟秦远风闹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原以为看着他心里不舒服自己会开心，现如今看来，好像也没有。
揉了揉眉心，秦念野硬逼着自己上床睡觉，没去管门外的周玙，打开结婚证看了那张照片很久，垂下来的那只手带着几分恐惧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