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玙不是个会跟老师置气的人，之前在化学课上的无礼，他后来也专门去找了老师道歉，现在对于杨素的这个行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默了半晌，周玙声线带着些喑哑，“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是她耽误了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成天找你烦你，你以为我见不到？之前考试的时候直接没来考，要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也就跟着出去了？”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跟旁人比不一样，但现在是冲刺的关键阶段，你无论如何也得把心给我收回来。”
周玙叹了口气，“您知道吗，我本身不喜欢争抢，性子也一直不温不火，从来也没有什么胜负欲。”
“高考对于我而言，就是一场考试，参加与否完全没什么。如果我想出国留学的话，随时可以走。”
“我之所以听您的建议去争取保送的名额，是为了能够早一些开始自己的假期，就跟初中一样，有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之间，这正好跟其他人有了一个时间差。”
周玙认真的看向杨素，“我需要这个时间差，只要有这个时间差，我一定能帮念念的文化课过关。”
他们明明约好了要去一个城市上大学，从小到大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以后也应该是这样的，可这些只认识了短短两三年的人，为什么，又凭什么非要来拆散他们。
“我从来没有耽误过任何人，也从来没有耽误过自己的学业，为什么你们就断定这一切都是念念在拖我后腿，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做这种事，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着念念跟我越来越远，”说到最后，周玙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悲怆，“我凭什么……凭什么要因为这种原因失去我的未婚妻。”
杨素愣住，“你说什么呢？”
周玙不再多解释，临走之前，因为不想让人误会，还是针对之前的事解释了一句，“那天她没来考试，给我发了消息，让我考完试再去找她，她那么说了，我就绝对不会放弃考试。”
周玙说完，转身离开，徒留杨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愣神了半晌，他之前去家访的时候，见过周玙的母亲，当时提起这件事情来，对方对他的意思表示赞同。
可听周玙那意思，那李平班里的小姑娘，早就跟周玙订婚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才多大？
杨素想也没想地给周玙档案里留的联系电话打了过去，响了一会之后，周平柏才接通了电话。
杨素从来没见过周玙的父亲，这是第一次给周玙的父亲打电话，但得到的意思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对，念念确实是我们周家早就定下的儿媳妇。”
“您别误会，我们这种家庭，商业联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们两个人本身对这件事情也没有反对意见，所以就早定下了，我们两家的合作也能靠着这道婚约进行的更顺利一些嘛。”
周平柏似乎今天格外的有空，“不过您放心，这道婚约从小就跟着周玙，他也从来没因为这道婚约出过岔子，我能理解您现在的意思，周玙最近的状况我也看在眼里，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的。”
“他确实是接受不了念念离开，但念念总会回来的，他想通了就好了，至于您说的那个竞赛，您给他接着报名就行，我的儿子我了解，名字挂上了，他就一定会去参加，坐在考场上就绝对不会被别的事影响情绪。”
杨素挂掉电话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那天之后，周玙又请了两天的假，杨素打电话过去问，也只是得到了生病的答案，好在两天之后，周玙按时的回到了班级。
只是似乎变得更加沉默，除了上课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穆田一开始觉得一切回归正轨。
只是没想到每次她想找时间去跟他讨论讨论问题的时候，总是会被周玙躲过去，下了课他就会在位置上趴着休息，她不方便去打扰，就连一直没落下的晚自习，从那时候开始也没再上过。
一班都是些尖子生，所有人都在卯足了劲往前冲，周玙的状态不对让所有人都有了更明确的目标，顶替他的名次。
只是下一次月考的时候，成绩下来，周玙的成绩没有丝毫的波动。
杨素盯着电脑上最上边那一行的成绩看了许久，神色灰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穆田过来跟他打听这次的考试成绩。
看到周玙的名字仍然排在自己上边一格的时候，穆田的情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一方面觉得这次考试周玙这种状态，仍然比她高了六分有些说不过去，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没有被秦念野的离开干扰，也是一桩好事。
穆田笑着跟杨素说着这次的成绩，杨素也只是沉默的应了两声。
他又调出了之前周玙的所有成绩单，一一对比，发现如他所说，他的成绩一直都很稳定。
之前那次秦念野缺考的那次考试，周玙的水平也没有出现大的差池。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想当然的认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过密交往，会给两个人的未来增添不少的未知。
穆田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杨素就仰起头看向离他不远处李平的位置，“李老师，你知道你们班的秦念野是去哪里留学了吗？”
正批改着卷子的李平闻声抬头，更诧异杨素怎么会忽然问这个，站在杨素身后的穆田脸色一僵，却没有选择离开。
“怎么忽然问这个。”
杨素默默垂了垂眼睛，有些后悔道，“要是有联系方式的话，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李平退了退鼻梁上的眼镜，对于周玙和秦念野的情况，他们这些做班主任的怎么可能不清楚，“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解决呗，我看你们班的周玙这次的成绩也不错啊。”
“嗯，成绩倒是没出差错。”
李平笑笑，“这不就是最重要的嘛，怎么，杨老师改性了？”
杨素无奈扯了扯唇，“倒也不是，就是忽然间觉得之前跟她说的那番话，有些太过分了，想道个歉。”
李平默了默，最后还是开口，“杨老师，其实那天我就很想跟你说，我们班的秦念野没你想的那么差，她看上去虽说是个不听话不懂事的孩子，但是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努力。”
“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她可能看待很多事的角度跟大多数学生不太一样，她不觉得自己逃课有什么问题，但是却觉得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要道歉，她在班里的人缘很好，因为性格爽朗，所以很多人在得知她留学的时候，都在跟我打听她去了哪里。”
“她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一无是处，如果不出国，她打算走艺考的路，原来我以为她是想靠着自己的优势去考个演员，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走捷径，她喜欢画画，画的很好，跟我聊起来这方面的时候，让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孩是个有梦想的孩子。”
“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我在夸大，但我确实是却专门找过辅导她美术的老师，那是位德高望重的艺术家，我并不了解他的情况，还是回来之后查资料才知道的。他跟我说，照着秦念野那时候的激情，只要她想，他认为她想考美院的资格不是说完全不可能。”
“杨老师，这些孩子们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有些喜欢文化课，有些喜欢练体育，当然也有人愿意走艺术的路，我知道您看重周玙，但秦念野跟周玙没什么差别，将来谁又能说哪个职业高人一等呢，您说是吧。”
杨素闷声应了应，他确实不了解秦念野的情况，也从来没去关注过秦念野的情况，他当时想的只是周玙将来会怎么样，从来没把秦念野放在跟周玙等同的位置上。
默默叹了口气，杨素将视线移回到桌面上，看着成绩出神。
这个青春懵懂的年纪，互相之间有点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只是没想到，对于周玙而言，秦念野重要的这种程度。
李平的话说的很有道理，他一味的关注自己的学生，却忽略了其他的学生也是同样的，这些成绩优异的学生到底为什么会高人一等，是不是他们这些做老师的也是想当然地这么觉得。
“她的联系方式我确实没有，具体去那个国家留学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教她画画的老师推荐她去的。”
杨素定了定，还是问了句，“那个老师是能联系吗？”
李平摇头，“我之前去还是因为想要了解秦念野的情况跟着去聊了两句，具体的联系方式是真的没有，不过他给了我一张名片，上边只有地址。”
李平翻了翻自己锁起来的抽屉，从中找出来一张颇具艺术感的名片，递给了杨素。
上边除了一个画廊的地址，就只写了两个字“顾亭”。
穆田扫了一眼那张名片，随即退了出来，放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自己的手机上网搜索这个名字。
打出这两个字之后，下方跟出来的一系列简介让穆田不得不驻足。
这是位名气颇大，行踪不定的顶级大师，每张画的价格没有低过百万的。
这样的人，是专门带着秦念野画画的，穆田第一次有了自卑感。
那些她见都见不到的人，可能秦念野随便找个关系就能联系的上。叹了口气，穆田稳了稳心神，无论如何，她现在不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