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造型极有个性,太阳穴又有一道疤痕的老者还能是谁:别说是这精神病院里面了,就算放眼整个玄盟,估计都只能找到他散仙这么一个人。
看到这散仙鬼鬼祟祟的站在行凶者身后不远处,姬霄简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扭头,用眼睛比划着,示意对方出手救人。
散仙扭过头去,别说盯着那拿刀的人了,就连姬霄的视线,都是避开了大半,只留了一点余光瞥向窗边。
明显的亏本买卖,大概是没有人会去做的。
嘶……这老头儿……姬霄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想到对面的散仙会如此决断。
他在阳,散仙在阴,里应外合之下擒住那拿刀的疯子,救下小护士,成功的几率不说十成,至少也有个八九成。
可现在看来,这散仙不仅自己不想出风头,更不想作为他人出风头的帮手,卷进这场无妄之灾当中——毕竟从他的角度看来,等到安保们到场,再麻烦的角色,都得被他们解决了。
他散仙可以放弃这个救人的机会,姬霄却不能。
生死危机面前挺身而出,正是拉近关系,打消他人戒备,最快,也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所以,为了赢得精神病院一众工作人员的信任,他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的姬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再不出手,安保那边的人就要到了。
那时候,就没有他热心出手的余地了。
要知道,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之间,可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想到这里,姬霄也顾不上和散仙之间刚建立起的利益关系了,咬咬牙心一横,单手高举,手腕向上突起,手指自然垂下,打了个手势威胁房间里的散仙。
那是半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这半个造型放在这里,威胁之意是再明显不过了,散仙心底简直可以想象出姬霄的声音:“你不帮忙,就别想要你那破烂纸鹤了!”
一时间,他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用嘴型骂道:“你不讲信用!”
这下子,他老人家总算是吃到了仙人“涉世未深”,先给钱后收货的亏。
自己取来的镯子已经到了那小子手上,断然是拿不回来的,如此一来,现在出手,便相当于是用一次里应外合外加一道镯子换一只纸鹤……
散仙抿着干燥的嘴唇,在脑里飞速思考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干了!这件事要是成了,最多也就是没这么赚罢了!散仙在脑海中想道。
在他的世界观里,纸鹤的价值,远高于一切!
姬霄哪能知道这其中的种种门道,他也是在赌:赌这纸鹤,在这么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子眼里,真的是比真金白银还要贵重的物事。
很明显,他赌对了。
散仙终于不再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开始留意姬霄的每一道“自创手语”,很快,他就明白了对方的计划。
“这小子,怎地这么大胆!”他心惊胆战,又有些忧心忡忡地向门外瞥了一眼,似乎在寻找着安保们的身影。
散仙的心底,根本就不认为这种计划能够成功。
姬霄的嘴两次开合,从那夸张而又缓慢之极的动作不难读出,是“快点”二字。
唉,散仙在心底长叹一声,整了整衣摆。
之后,他从脑海中的那道根深蒂固的修仙世界中,挤出了一道侠胆衷肠义薄云天的大侠气质,一声怒喝道:“你这欺压妇孺的无耻小人,快放开那女子!”
大侠风范啊,姬霄感叹道。
这一下倒是给那拿刀的病人吓得够呛,差点没一哆嗦把那可怜兮兮的小护士结果了,他左手上提,卡住那女子的脖颈,右手则是拿着那把餐刀胡乱挥舞几下,那躲闪不及的倒霉病友,还被这刀的小刺刃勾到了些许衣裳,刺啦一声,在竖条纹的病服上又添了道横向的疤痕。
若是那刀在往上走那么一点,恐怕就得交代一条人命了。
没有人知道,散仙表面上看起来一副风淡云清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咬紧的牙关,暗暗后悔这出手相助的决定。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不出手,处于风口浪尖的他,必然会陷入更危险的局面。
此时大房内的气氛已经有些凝重了,散仙和那持刀者之间,更是成剑拔弩张之势,似乎下一刻一言不合,就要拔刀出手。
眼看那小姑娘痛苦地眯着眼,鼻息逐渐微弱下去,散仙也知道:不能再继续僵持下去了,无论结果如何,现在的他,只能相信姬霄的计划了。
只见他“呔”一声,举起双拳,瘦削的双臂一前一后地立着,摆出了一个没人见过的起手架势,似乎蓄势待发,随时就要一拳袭去,引得那持刀凶徒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似乎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不怕他手上这把亮得能照出人脸轮廓的,明晃晃的刀子。
“你干什么!”持刀那人气急败坏地骂道,拿刀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他手心的汗随着时间过去愈发地多了,要是不用力,他都怕这把刀会从自己手中滑落。
“干什么?今天老夫就来替天行道!”散仙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那种侠义的状态当中,甚至摆出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哈哈,替天行道?”听到这句话,持刀者不怒反笑,“要是我有罪,我就不会被送到这里了,这一切都只是无妄之灾!想让我和你们这群脑子不清醒的疯子一起呆上几十年?做梦!”
“少说废话,放了她!”散仙呵斥道。
“放人?呵呵,”持刀者冷笑两声,“等我逃离这座无间地狱,自然会放了这护士。”
“冥顽不灵!”散仙冷哼一声,金鸡独立抬起的脚,也顺势踩向前方,向前方逼近。
他的双手更是收回,手臂呈“乙”字型,指尖有如灵蛇一般,随时要择人而噬。
可能是觉得这样还不够逼真吓人,散仙还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一边学蛇叫,一边用手在空中划圈,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那持刀者慌不择路,向后退去时,踩到了某个病人的脚掌,差点就要摔倒,他一面用刀指着那来势汹汹的散仙,一面用手肘恶狠狠地打去,打得那倒霉的病人“哎呦”痛呼一声,随即便捂着胸口退到了一边。
他这下得这可是重手啊,周围的病人哪还敢靠近,人挤人,直到几乎都要和墙壁融为一体了才停下了脚步。
“不许过来!再过来这刀子就要见血了!”那持刀者显然也有些昏头了,竟被散仙这半真半假的蛇拳绕了进去,开始有点看不穿对面的实力了,慌忙之下,下意识想要继续后退。
他一退,散仙又进一步,他又再退,进退之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离窗边很近了。
“该死,我受不了了!”持刀者憋红了眼,怒骂一声,“以后有人问起你脸上的疤,就说是一个硬出头的老疯子害的!”
话音刚落,他举刀就要划向那小护士的脸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手抬起一半时,一只左拳已经撞到了他的脸上。
还没等那持刀者反应过来,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抓住了他手中的餐刀。
后面的人还能是谁,自然是与散仙里应外合,等待多时的姬霄!
见刀要被夺,持刀者下意识就要将刀拔出,那后方的身影也是有些急了:若是被他这么一拔刀,虽说只是把餐刀,但割伤他这个凡夫俗子的手指,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姬霄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咬咬牙,用右手抓紧了餐刀。
两害取其轻:与其在手指上留下几道入骨刀痕,还不如只有掌心被那刀上面的尖刺刺伤,至少后者还痊愈的快些。
姬霄左手一拳,击中后顺势往那持刀者和护士中间一隔,控制住歹徒的同时,还顺带将那护士送了出去,右手主动抓刀往旁边一按,双手一合抱,一个背摔,向着后方仰去。
散仙虽老,却也算是眼疾手快,见姬霄第一拳得手,早就蹲伏下来,在护士闪开后,双手抱起了那持刀者的双脚。
腿脚就像是人在大地上扎的根,没有了固定的根须,在一上一下两股巨力的带动下,持刀者的身子飞快地向着窗外送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姬霄仰身倒下时,头部恰好是和窗户外开的边框擦了过去;身子被抬高些许的歹徒就没那么好运了,略高的他,头部则是正正撞上了窗户玻璃,整个头都栽进了那窗户的框架里,直接昏死过去。
当啷一声,那餐刀终于是脱手而出,姬霄扑通坐在地面上后,单手撑着向后挪了些许,朝着右手掌心吐了口唾沫,试图用这种极为原始的方法给手掌上的伤口消毒。
“呼。”他长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人总算是救下来了!
“没事吧?”他走进去问道,问的不是那死里逃生的小护士,而是此时此刻,紧张的脸都有些发绿的散仙。
散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你这臭小子,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