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房间,一进门,似乎是早有预谋般,身后的安保关上了隔断的大门。
尔后,便是一阵让人睁不开眼的狂风袭来。
这当然不是大自然的产物,风水风水,刚刚已经接受了“水刑”,那面前这个大吹风机的洗礼,自然便是套餐里搭配的另一项产品。
随意地用风机吹了一阵,那安保便直接一副任务完成的样子,转身把风机放到了架子上,然后取下了一个大罐子,从中抓了一把白色的,不知道是爽身粉还是什么类似东西的粉末,撒到了姬霄身上。
这三个流程走完,便是所谓的“洗漱”了;而且,从他们刚才的话来看,这种更近乎折磨的“淋浴”,也不是天天都能有幸享用的。
被押送回牢房后不久,陆陆续续有脚步声在姬霄头顶上响起。
而后,如同夜色下的其它万物一般,这栋大楼里,陷入一阵死寂。
“位处地下,样式类似牢房,不一定能够随意走动……夜间似乎没有巡视,但是有摄像头……”姬霄看着不远处摄像头上表示设备已经启动的一个小红点,在心底整理着自己已经收集到的情报。
栅栏门使用的不是统一的电子操控系统,而是一把把钥匙加上手动按键,节省经费——这么看来,摄像头也有很大可能是几乎没有夜光功能的摆设。
待得房间的灯光在系统的统一控制下熄灭,月光也迈着轻盈的步伐,悄然从天窗边上离开后,在黑暗中,姬霄坐到了那马桶上面。
借着夜幕的掩护,他坐在那弓着腰,假装一副如厕的样子,实则把双手伸到了座便器后面那与墙壁的交接处,双手一抓,脚一蹬,试图把这坐便器给拽下来。
早前趁着有灯光的时候,他就打量过了:这坐便器边上光滑无比,连颗螺丝都没有,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装上去的。
直至力竭,这坐便器看起来没有半点儿要松动的样子,姬霄这才不得不放弃,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
睡惯了之前那大宅里的豪华床铺,现在被丢进了牢房里,不说睡不着,膈应至少还是有一点的。
不过,在疲倦当中,再简陋的床铺,都会变得像海绵一般柔软。
一晚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在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下之前,姬霄就醒了。
他不得不早起:在没有钟表的情况下,唯一可以帮助他推测外界时间的,就是阳光。
“日出……那现在应该是六七点左右。”他喃喃说道,坐起身来看了一眼,那马桶也没有什么被撬动的痕迹,应该不会被工作人员怀疑。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楼上便响起了一阵寻找钥匙的细碎金属碰撞声,而后不少人走了出来,从那脚步声听来,应该是往左边走了。
不久,那一道道拖鞋的“啪嗒”声再次响起,病人们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房间里。
紧接其后,楼上响起了滚轮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先前的那辆餐车。
“餐车推进房间……一,二,三……六百二十,六百二十一……出来了。”姬霄轻声数道。
五分钟,按照给一个人派餐大概需要三十秒来算的话,楼上莫不是有二十个病人?他在心底推测道。
滚轮的声音渐行渐远,这一次,朝着右边行去。
叮的一声响起。
“这……是电梯?”
正当姬霄还在琢磨这栋建筑的结构时,护士从斜对面的一个房间走出,推着昨天曾见过的餐车,来到了这一楼层。
中间有一个停顿时间,那电梯间旁边的房间里,肯定有什么古怪,姬霄想道。
毕竟,那个片区里,完全看不到半道栅栏,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牢房,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
吱呀。金属窗口打开时轴承的摩擦声,一下子把姬霄的思绪打断了。
他没有说些什么,接过餐盘——至少在保持沉默这一块,他和送餐的工作人员达成了共识。
姬霄随意地吃着,心里全想着疗养院以外的事情,吃完了之后,简直就像完全没有吃过这顿早餐一般,想不起来自己吃了什么。
“如果真如那狱卒所料,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被撤销指控了,那我的随身物品,莫非是在这建筑里的某处藏着吗?还是被什么人占为己有了?”他自问道。
“这得看我的身份……”思索良久之后,姬霄得出了这个令人有些无可奈何的结论。
如果他到这里的身份,是“避风头的大人物”,自然没有人敢动他的随身物品;如果不是的话……
说实话,前者的机会比较渺茫: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什么地方会用高压水枪招待“大人物”。
这么看来,自己应该是被送进了一道披着医院外皮的监狱。
这一点,可以从精神病院的内内外外无数细节看出:内嵌在天花板里面的灯泡,尽可能远离牢房的开门按钮,准时回收的餐具……
别说打碎灯泡拿碎玻璃当刀子挟持工作人员了,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在餐盘里见过刀叉——无论今天吃的是什么饭菜,能用的餐具肯定就是那么一把勺子。
每次都是一把勺子,使用时间几乎连半个小时都不到,就算想用这玩意挖穿墙壁,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正当他还在揣测对方的意图时,楼上又响起了护士那熟悉的高跟鞋的脚步声,他定睛向上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那护士端着一个盘子,上面装的是什么,他就毫无头绪了。
“什么玩意……难不成是有病人撒了早餐?”姬霄喃喃自语道。
“是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朗声答道。
“药?”听到这句话,姬霄才将远眺的视线收回,开始打量面前的来者。
那是一个年龄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大褂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支笔,黑色的短发略显凌乱,一下巴的胡茬子,一看就是不怎么注意打理形象的人。
“这里好歹也是精神病院,当然有药,”医生说着,用手势示意旁边的两个安保把铁栅栏打开,“不过姬先生您需不需要服用药品,就得看我们接下来的评估测验结果了。”
早上,先出门不知道去哪,回来之后吃早餐,早餐过后一段时间吃药,姬霄在心底默默地记下了这几道日程。
“出来吧,很抱歉让您在这种地方住了一晚,”男子邀请道,“要知道,本来您应该是住在那边的贵宾区里的……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通过精神鉴定之前,实在是没法让您住进去。”
“贵宾不贵宾的,差距倒是不大,”说着,姬霄伸了个懒腰,向前走去,“问题是,我得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鬼地方?”他试探道。
“那就得看您的康复情况了。”医生打了个哈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有的时候,不回答,就已经等同于回答。
这是换了个形式,但监控、管制力度却更强的软禁……进到这里,恐怕就连出去外面散个步,都是一种奢望吧。
想要逃出这里,首先肯定得想办法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姬霄想道。
毕竟,他之前身上可是带着白注制造的手环的,这玩意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帮助了他无数次,想要在这个科学技术发达的时代逃脱追捕,这就是必不可少的杀手锏。
一边走,姬霄一边不动声色地在心底记录着这帝域精神病院内部的结构:他的房间,几乎在这座长方形建筑物的角落处,较长走廊离他牢房较近的一端,是向下的楼梯,而较远的另一边,则是向上的楼梯,在走廊对面,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经过一排排牢房,走上楼梯后,姬霄自然地向着自己牢房楼上的位置看了一眼:从外表看来,应该是个规模较大的房间,那大房间的右方,则是一道紧闭的大门,再往右,就是这道楼梯,还有楼梯口旁边的厕所了。
“我的办公室在前面。”说着,医生继续向前走去,在走廊尽头向右拐弯,走进了那厕所旁边的第一间房间,门口上的牌子俨然写着“话疗室”三个大字。
走进办公室,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呛鼻的香水味——不过,如果办公室就在厕所隔壁的话,任谁都要撒上这么多香水的。
办公室内的陈设很是简洁,简直到了有些简陋的地步了:一个架子,上面陈列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书,下面则是一个小保险箱;一张办公桌,桌前一张真皮椅子,桌后一张办公椅,桌子上还立着一个名牌,上面印有“庄风医生”几个烫金的大字。
进入办公室后,庄医生似乎也不怕姬霄暴起而袭击他,挥挥手遣散了跟随了一路的安保;而后又向前方的凳子比了个手势,示意姬霄坐下,自己则是从抽屉中掏出了一个文件夹,翻开到了空白页,从胸前摘下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我们这就开始吧,”医生挤出一个不真不假的笑容,“接下来,我会问您一些问题,这些问题没有对错,您只需要正常回答就行了,不需要顾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