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回来的时候,正碰上父亲柳丰贤急火火的摔门而去。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青青很是奇怪,“妈,我爸最近咋了,打鸡血了?感觉一下子精神百倍的,不像以前蔫儿巴巴的。”
“管他呢,也不知道又在折腾啥,反正他也没钱,随便他折腾,不花钱就行。”林成慈洗了一个苹果递给女儿。
“对了,青青,万晓没说什么时候带你去见他的父母?”
“说了好几次了,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去。”青青咬着苹果,难得有些娇羞之色。
“为啥啊?不见家长怎么行呢,见了家长才能往后谈婚事啊。”
“妈,我还没想那么快结婚……”
“怎么了?咱家的房子不是也买过了?等装修好了,我和你爸住进去就行了。你安安生生的结你的婚……”
“我现在没工作了,刚从方乾那儿辞职。我想找个正经活干,有了稳定收入再说。对了,我那个同学要结婚了,嫁到外地,她的服装店想转手,我正想着要不要接过来……”
“行啊,你只要看好了就行。妈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对于青青,林成慈是一万个赞同。
如果她年轻的时候,迷信的是丈夫柳丰贤,那么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把这种迷信感转嫁到了女儿青青身上。
只要青青说的,肯定是有道理的,只要青青做的,肯定都是对的。林成慈的生活,似乎一直都需要这种迷信的支撑。
“不过啊,妈还是觉得你们的婚事要尽快定下来,年轻人的事情变动太大。这个万晓条件这么好,人生就是机会,不要错过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林成慈苦口婆心的劝着,她看不了丈夫那么远,也看不了青青那么远,只能看着眼前的好事不能晾黄了。
“行了,妈,我知道了,我去同学的服装店看看再说吧。”青青说着,拎着皮包也出门了。
林成慈看着女儿奔波忙碌的身影,不由的心疼了起来。这个孩子小时候万千宠爱,如今整个家的担子都压在她的身上……
她是真不容易,自己不能帮她,至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所以关于小月的事,林成慈一个字都没透露。
如今,独生女的也不少,在农村虽然不多,但是城市里到处都是,也不只是他们一家。
下半辈子,丈夫柳丰贤是指望不上了,她就指望自己的青青了……
——
柳丰贤此时正在城郊的一座小厂房里参观。
厂房里堆满了各色布料,机器已经没剩几台,稀稀拉拉的还有几个工人往外搬运着机器,有一种萧索的凄凉。
柳丰贤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曾经倒闭的玩具厂,当时,厂房里的光景和眼前这也差不多……
不等他伤感,朋友老刘就扒拉着料子给他介绍开了,“柳哥,你看,其实这批料子质量不错,就是颜色不时兴了,现在人都穿的花哨,我这也是走背运,算是压手里了……”
柳丰贤摸摸布料,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又转了一圈,走出了厂房,这才点起了烟。
老刘是柳丰贤开广告店时的一个老客户,因为做一个厂牌去找的他,因为志趣相投,两人相谈甚欢,很快就成了好友。
这个老刘的老家在扬州,也经常去上海,因为柳丰贤年轻的时候去过几次上海,两人倒是有了不少的共同话题。
聊得深入了,老刘得知柳丰贤以前竟然是“天马玩具厂”的厂长,更是惊讶不已。
原来,他曾经从朋友那里辗转得手过一批天马玩具厂的玩具,感觉很好,想再进货的时候,发现厂子已经关闭了,他还一直心存遗憾,没想到眼前的柳丰贤竟然就是玩具厂的制造者……
而且老刘如今在扬州老家也开着一个玩具厂,有了这一层缘分,两个人更是惺惺相惜,多了不少话题。
前一阵子,柳丰贤的广告店生意不好,老刘常去找他喝酒。有一次他去,正赶上柳丰贤在画画,一副伟人肖像图给他画的惟妙惟肖,倒是把老刘惊艳了一把。
“想不到啊,柳哥,你还有这一手?专门学过美术?”
“嗨,哪有钱学这个,自己瞎琢磨的。”
“这手艺真不错,这样,柳哥,我最近有个事正犯愁呢……”
“你说。”
“是这样,我这老母亲年岁大了,最近身体不好,卧床不起,总是念叨着我父亲……我那老父亲早就走了,当时走的早,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所以呢,最近我总在想,给父亲画张相,让老母亲也有个念想。别的人咱也不熟,这样,你帮我画一个,就照着我这样画,再老个十岁的样子……”
“行,没问题。只要你信得过我。”柳丰贤一听老刘的一片孝心,一口就答应了。
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也乐得帮老刘个忙。
就这样,柳丰贤根据老刘的模样,再加上他的描述,修修改改,涂涂抹抹,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帮老刘画出了他老父亲的肖像。
老刘捧着肖像,眼眶含泪,“太像了,太像了!真没想到,没有照片比着,你也能给画出来……”
圆了老母亲多年的心愿,老刘拿出一千元钱要感谢柳丰贤,柳丰贤说啥也不要。
“这又没花啥本钱,举手之劳,朋友之间不说这个。”
于是,老刘从此视柳丰贤为莫逆之交。
一个月之后,老刘的老母亲病重,他要回江苏老家了,而这里的一个布料厂因为经营不善也准备关闭。
柳丰贤得知了这个消息,表示很有兴趣,想要过来看看,能不能接手。
就这样,两人才来到了这个即将关闭的厂房。
——
“柳哥啊,这厂子你要真想接,我一分不要,直接给你,反正也没剩啥,就这一些滞销布料,也不值几个钱。对了,这厂房,还有小半年的租期呢,你要接的话我就不退了。”
柳丰贤弹了弹烟灰,一时没接话。
“不过,柳哥,咱是兄弟,我不想瞒你,更不想害你,在这边,这布料生意不好做,我是撑不住了,要回去了。这个厂,我看是盘不活了,你也别再陷进去了……”
“兄弟,你真想清楚了,不要了?”
“真不要了,我扬州老家还有厂子呢,我这回去可能就不回来了。”
“那行,那你把厂子转我吧,我看看,找个别的出路。钱,我暂时没有,不过如果厂子活了起来,肯定亏不了你的。”
“柳哥这是啥话,既然交给你了,亏盈都是你的,你要能把它盘活那是你的本事!兄弟我替你高兴!”
就这样,柳丰贤没花一分钱,接下了老刘的布料厂。
说是厂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了,机器早就处理掉了,工人也都散了,除了一大堆的老旧布料,并没有什么资产。
柳丰贤在城里转悠了足足三天,看遍了大大小小的店铺,这才想明白了厂子的出路。
因为他不愿意再拖累青青,也不愿意林成慈再阻扰自己,所以这次事情他谁都没告诉。
他只是偷偷的把风华照相馆留下的那几个相机卖了,又找朋友借了一点钱,这才凑到了第一笔资金。
于是,在城郊这栋一百余平的厂房里,他雇了20多个员工,又买了十多台二手缝纫机,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
没有开张的鞭炮,没有热闹的人气,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厂牌,就这么,柳丰贤开始做成衣加工生意——主攻女裤。
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后来成为“省内女裤三强”的青月女裤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