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啊,不是我得了便宜卖乖哈,你说你这么好,从小到大没少挨欺负吧。”赵云澜用着迟疑地语气,有些犯愁地吐出一个憋屈吧啦的陈述句。
沈巍并不是那不会‘察言观色’的,正相反,他太执着于‘察言观色’了,而他‘从小到大’唯一倾尽全力施展过自己‘察言观色’绝技的目标,就只有一个昆仑而已。尽管昆仑用了一种类似于调侃地遣词方式,可沈巍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深藏地关心。
“不会啊,你很好,”沈巍腼腆地低下头,复又肯定地强调:“你很好。”
这跟我好不好有毛关系啊!赵云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根本没想到面前这位年龄、阅历双重mini版的沈巍居然会有如此蠢萌地反应,老脸不禁一红,讪讪地小声嘀咕:“英明神武的黑老哥哦,这给自己挖坑的好人卡不能乱发啊,你要是以后想起这一段儿来,还不得把我撅吧撅吧炖了,也不对,你舍不得炖我,你也就炖炖自己。我还奇怪你怎么一开始老躲着我,是坑挖得太多抹不开面子吧,那我这倒霉催的不是坑你,这是在坑我自己呢。”
赵云澜地嘀嘀咕咕成功引起了沈巍地注意,那声音虽小,可再小也没用,沈巍出身鬼族,耳力是鬼族觅食的基本感官保障之一,在这一点上自然过于常人,再加上沈巍此刻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断然不会有所遗漏,可话虽然听全,但意思嘛,这就有些难懂了,沈巍不禁感慨,不愧是昆仑啊,即便谪降凡尘,也依然高深莫测,一念及此不禁怯怯地唤了一声:“昆仑?”
赵云澜猛然抬头,面对着沈巍纯然真挚的眼眸,他那一肚子的浑话都有些卡壳了,只得打起精神抬双手托住自己两边脸颊揉了揉,然后略显诡异地‘调整’出一张挂着和熙笑意的‘笑脸’。若是此刻林静在,一定会下意识地捂紧自己的钱包,顺便再哀悼一波儿那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型,不曾谋面就泯然而去的奖金。
可沈巍不是林静,在沈巍的眼中,他所面对的一直都是‘昆仑’。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不管换过多少面容,那熟悉至极的神魂气息,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个人是昆仑,昆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除了……,没关系,就算他不喜欢,只要是昆仑……,那也是对的。
沈巍睫毛轻颤,眸光定定,思绪却有些飘远,经年累月地克制已经逐渐渗透于骨血,他习惯了追逐昆仑的身影,也习惯了躲避昆仑的目光,有多久没这样近距离直视昆仑的眼睛?他已经不记得了。昆仑的眉眼好看得让他想不出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之中流露地关切更是充满了温暖与力量。
赵云澜赛城墙般厚的脸皮难得染上熏红,舔了下还留有鲜美蘑菇汤汁余味的嘴唇,咂咂有声道:“哎呀,沈巍啊,你这样看我,我都忍不住要膨胀了,我承认我真的是帅出天际,丝毫不带掺水,真的,你在审美这方面水平绝对有档次。”
“抱歉,”沈巍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只见他慌忙低下头,掩饰般地轻咳一声耳尖红透,是那种凡人耳朵被阳光照耀,泛着金红色泽瑰丽美好的红。
“别又来了,你说你抱什么歉啊,有那闲工夫来抱我不好么,好歹我这一百多斤还能供供暖啥的,你说说你,这么冷的天,瘦了吧唧还穿得那么少,也不知道多穿两条秋裤。”赵云澜似真似假地抱怨。
可沈巍极善于在某人的垃圾话中抓重点,这一次也不例外,未待昆仑话语声落便急急问道:“昆仑冷吗?”
说完也不等回答,直接拾起两块木柴,掌中阴气覆于木柴之上将湿气抽出,随后快速添进火堆用气劲一带,炙热的火苗就那么驯服的被他给硬塞进了木块脉络里,刚刚添加的木柴就这么违反常理的瞬间燃透,比提前预制好的木炭燃得还要快,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几个呼吸间就将火给调旺了。
“这也太考我演技了吧。”赵云澜苦着脸,有些怨念地看向沈巍,心道我的亲,你到底是想露馅儿还是不想露馅儿啊,这也飚得过分明显了吧,我是得多瞎才能装没看出来啊!
面对昆仑,沈巍半点防备都欠奉,只忙着烧旺了火,然后就步履如风地跑去昨日权充床榻的大石前,一摸铺在上面的草叶,入手果然湿漉漉地感觉。沈巍一时间自责得无以复加,他平日里歇息之时从没铺过干草,只不过在凡世间行走曾见过旁的凡人铺干草垫榻保暖,未想山中露重会打湿草叶。
“要不,以后还是去营地住,那边有被褥。”沈巍纠结地说,尽管他不愿与凡人多接触,但什么都比不上昆仑的康健要紧。
“你快算了吧。”赵云澜当机立断,很坚决地否决这个不靠谱的提议。
开玩笑,保持距离还没能产生美呢,要是真把这位大人往外面人堆里一丢,那还不得炸锅!由争权夺利引发的人民内部矛盾,瞬间上升为种族之争。到时候沈巍铁定当不成受人景仰的黑袍大人了,所有人都会知道,这傻小子妖孽得逆天,联军里那帮杂碎还不得往死了压榨利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是从凡人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警世名言。
到时候沈巍只能灰溜溜地遁回地底做他的斩魂使,可地府那帮大鬼小鬼也没个省心的,反正都是受气,好歹阳间暖和些,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所以,不行,绝对不行,他得帮自家亲亲沈教授护着点那件并不牢靠的小马甲。
“就这儿吧,清净,挺好。”赵云澜硬着头皮说:“大不了咱白天出去溜达,晚上回来顶多睡个觉,睡哪儿不是睡啊。”
沈巍见不得昆仑如此‘委曲求全’,正要再劝,却忽然觉察到布在外面的结界被触动了,那是来自于幽冥地府的气息,沉郁浑浊得令人厌恶,沈巍顿时有些懊恼,他布结界摆明了就是不想被打扰,可地府的鬼差现在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已经敢明目张胆跑来动他的结界了。
“昆仑若喜欢,那便听你的就是,只先前准备柴薪不足,我再去添些来,片刻便回,时辰还早,你再歇息一会儿吧。”沈巍默默地将掌心置于草间,阴气微转将晨露潮气敛净。
赵云澜性子虽大大咧咧,可豁达并不代表不细心,沈巍的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尽管被触动的结界属于沈巍并不会反馈给他任何信息,但他好歹也是堂堂的镇魂令主,鬼差都抵到‘家门口’了,他又怎会觉不出来。可这毕竟不是他的底盘,沈巍既然扯了谎,他又怎能那么没眼色地不配合呢,不但要配合,还得演得天衣无缝才行。
听说逆境使人成长,挫折使人进步,现在的沈巍还不太会装相骗人,他赵某人总不能傻到耍小聪明去揭短儿,然后为沈教授那一层叠着一层,永远也撕不完的马甲添丝加线吧。
“好嘞,好嘞,你忙你的,我再睡个回笼觉。”赵云澜作势打着哈欠往大石上一坐,手撑在干爽的草堆中暗自向沈巍身上摇摇欲坠的小马甲发了一波同情波纹,目送沈巍施礼道别后转身而去的背影,赵某人目光晦涩中流露出些许狡黠。
单纯的孩子真可人疼哦!
可是转念又一想,赵云澜便犯了愁,这傻孩子对他如此,对别人呢?是不是也成天披件漏洞百出的马甲招摇,被算计欺辱由不自知?愁死了,即希望孩子聪明伶俐不吃亏,又担心孩子太过聪明how不住,赵云澜觉得自己现在纠结得像个别扭的老父亲。
而沈巍,沈巍,算什么呢?这个时候的沈巍,差不多算是他家懵懂无知、尚需庇护的‘童养媳’,哈哈哈,这个名词好概括,好形象哦!
赵云澜在心中爽得偷笑,但又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在未来的爱人面前那些装腔作势、丢人现眼地谄媚,一时间窘到爆炸,暗叹此刻地担心全T女马多余。回想沈巍马甲还没被彻底8干净那会儿,特调处从上到下还不是敬畏得个个跟孙子似的么,只敢蔫不溜秋的私底下尊称大人,整个特调处从上到下除去他以外,其他那些是不是人的倒霉玩意儿,连‘斩魂使’这三个字都不敢轻易说出口,赵云澜还依稀记得,祝红当时更怂得连孤魂帖都不敢直接用手碰。
斩魂使哪有那么凶?明明很俊,很呆,很可爱嘛!
后世的沈巍对赵云澜自来礼遇有加,所以这货根本感受不到斩魂使肃穆到压迫感十足的气场,也纵得赵大处长那张没把门的嘴什么混账话都敢当着地府大Boss的面秃噜,如此行径被特调处一众慑于森寒威压连大气都喘不匀一口的下属们顶礼膜拜。见过不怕死的,但是从没见过像赵大处长这样‘视死如归’的,更奇葩的是这货如此作妖,斩魂使大大居然也不管管,你说气不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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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有话说:这个年过得有点飘,年后该收收心了,央央,加油,你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