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城主,那是,那是青冥?”
夏童的叫声惊醒了失魂落魄的夏世欢。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迅速恢复清明。对,那是青冥,纵使不再记得他,那也是青冥。不能让她再离开,绝不能。
夏世欢推开夏童,追了出去。她在哪儿?漆黑的夜中,他像个溺水的人,不可自拨。平日刚劲有力的脚步乱成一片,如同踩在云端,随时有可能跌落。他看不到她,找不到她。她再一次离他而去。
“青冥!青冥!你回来!”夏世欢在夜中放声嘶吼。
月光彻底隐去,乌云将黑夜装扮得更加浓郁,浓得如同墨染过一般。也许上天怕这夜不够寂寥,想要增添些许情趣,雨,从天而降。
刻骨铭心的记忆汹涌而至。青冥上次离开,正是下雨天。夏世欢不见还罢,刚一见面,就要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让他情何以堪。像被人拿着刀子,将结了痂的伤口掀开,血淋淋的,几近晕厥。
“青冥,青冥……”
这一夜,城主府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说少城主疯了,叫了一晚上青冥的名字,死活不肯回房间休息。每个人都提了灯笼,挨个地儿找,翻遍整个城主府,也没有青冥的踪影。老夫人因少城主的事,气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这一夜,城主府内,无一人得闲,人仰马翻。
夏童哭喊着,想要将雨中的夏世欢扶进房中。可无论他如何使力,夏世欢纹丝不动。“少城主,您别这样,青冥她也不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求您,走吧!别再折磨自己了。”
“夏童,你说,刚才那个真的是青冥吗?”
“是她!少城主,真的是她。”
“不,是她,但也不是她。她忘了我,不再记得我了。这样的她,还是她吗?”
空中一道闪电急急落下,像夜空里燃放的烟火,将墨染的天空照亮半边。夏世欢被照亮的脸,如失去生命般苍白。
“青冥她,不会忘了您的。先回去,明日再搞清楚真相。少城主,您别气馁。”
夏童这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少城主会如此伤心难过了。当初青冥死在他怀中,但他知道青冥的真实身份,并无此刻这般伤心。这次,青冥怕是真伤透了他的心。少城主长这么大,何时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过。他对青冥,是动了真情。他的真情已托付,却得知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对自己一无所知,那他的情,该往何处?
“少城主,您想想,青冥当初伤得这般重,肯定伤及根本,只要她好全了,自然会记起以前的事。万一,她真记不起来,那您再让她记起来不就好了吗?”夏童苦口婆心。
“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让她再想起来。你说得对,就这么办。”
夏世欢别的话全都没听进去,只有夏童最后的那句话听进去了。她忘了,那他就让她记起来。夏世欢失去的活力又回来了。黑暗中,他的双眼亮得过分。抹去脸上的雨水,伸手抱住夏童,感谢他一语惊醒梦中人。随即放开他,面带笑容,走进了房间。
夏童呆在雨中,无奈望着天。一向精明的少城主,遇着青冥,竟变成了个傻子,真是可悲可叹。他找来一身干净的衣服服侍少城主换上。本想着折腾了一个晚上的人,是时候躺在床上好好歇着了。谁知,他又想错了。没等他收拾好,少城主劈头丢来一句话:“夏童,笔墨伺候。”
他连忙从书房搬来笔墨纸砚,磨好墨,铺好纸。一切准备妥当,他正想退下时,又让夏世欢叫住。
“我做画一幅,你吩咐下去,全城粘贴,提供线索者,或是找到青冥者,通通有赏。”
“那少城主,小奴是回去等,还是在这儿等呢?”夏童眼皮子打架,他一夜没睡,陪在少城主身旁,早已支撑不住。
“在这儿等着。”
夏世欢一句话将夏童的美梦打碎。他站着不敢出声,怕打扰到少城主。他悄悄走了出去,靠着房门,眯上双眼,偷偷打起了瞌睡。只要少城主唤他,他马上出现,这样既不误事,也能偷个懒。他心中窃笑,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没等他得意多久,夏世欢的声音再度响起。“夏童,画像已完成,速速去办。”
夏童脚下一滑,脑袋差点撞上了门框。见鬼了,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在什么时辰,找谁办事去?他心中叫苦连天,面上陪着笑,恭敬接过夏世欢递过来的画像。此刻的夏世欢,脑子里除了青冥,什么事儿都不在话下。他接过画像,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
“小奴这就去办。少城主,您先歇着,待事情办妥,小奴再来禀告。”
“去吧,快去快回!”
夏世欢已经想通,此时神彩奕奕,一扫昨夜的颓废。外面已经雨过云开,让人心情舒畅。可他这转变来得太快,夏童一时适应不过来。眼前的少城主,真的是昨夜那个在雨中肝肠寸断的人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青冥,你到底有何魔力,能够牵动少城主心中最深的那根弦?等找到她,他定要问清楚。
天色已亮,青冥依然沉睡不醒。昨夜城主府一行,她所看到的真相,与她想象的相差巨大,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分辩真假。如果城主府中的那人所说之事属实,那她真的认识他,曾经还为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那她,难道很久前便喜欢上他了吗?如果不是爱情,那是什么?是什么可以让人忘记生死,舍身相救?
冰棺里的女子,真的是她吗?青冥陷入梦中,不得解脱。她的头痛得厉害,脑中似乎压抑着什么,又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喷涌而出。痛苦如影随形,梦中的青冥,汗水打湿了衣裳,想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鸡鸣三遍,白蜜醒了。她发现了青冥的异常,当下骇然。她伸手摸了摸青冥,才知道原来青冥的衣服已经湿透,连头发也像被雨淋湿般,紧紧贴住她的脸。她抚上青冥的额头,脸色大变。青冥额头烫滚,脸色发白,一夜之间,竟像回到了当初身受重伤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