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了好几日的城主府稍稍恢复了些许平静。凝雪楼中,一如往常,安静得让人想入睡。此时青冥坐在凉亭中,轻捶双腿,再捏了捏酸痛的双臂,心中感叹,这几日,简直快要了她的命。幸好,今日得了闲,她得抓紧时间打个盹。
正想挨着柱子入睡,耳边便响起了夏童乍乍呼呼的声音。青冥脑门发疼。该死的,四个人里面,就数他伤得最轻,却硬赖在床上几日,凝雪楼人手本就少,他这一受伤,大事小事,全由她一人承担。如今她才刚得了闲,想打个盹,这点小事都让他给搅黄了。这死小子,当初,就不应该救他。
青冥怒火中烧。他身子好了,首先打扰的人就是自己。她真想赏他一掌,让他在床上再躺个十天八天,让她的耳根子多清静几日。
如此火急火燎,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的话……青冥抬眼望向城主府的房顶,不然的话,她让他在房顶晒成咸鱼。
夏童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脸上的淤青依然清晰可见,所幸他本人皮粗肉糙,虽然挨了揍,可恢复得很快,两天便可下床。夏世欢比他惨多了。也不知是在狐狸洞里让妖怪打的,还是让她给拖走的时候伤的。总之可以说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惨无人道……等等,这样说似乎有些过了。青冥直起身子想了想,如果不是因为愧疚,这些天她怎会任劳任怨,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吗?
别人不知道夏世欢有多难侍候,夏童怎么会不知道?就因为他知道,所以才在床上多躺了几日。这会儿他过来,怕真的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被她揍的危险过来。
“青冥,青冥!死哪儿去了?”
岂有此理,救了他一命,没从他口中听到半句感恩的话也就算了,还如此没有口德,敢咒她死?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怕不是他忘了以前教训。青冥正想出手,却被夏童接下来说的话惊到,忘了想打人的事。
“青冥,老夫人过来看少城主了,你快些去准备准备!”夏童小跑着过来,看到杵在凉亭里的青冥,像见着救星。他大步迈进凉亭,拉着她的袖子就吩咐。
老夫人这几日受了惊吓,一直卧床,怎么会过来?她不是每日都有向那边汇报少城主的伤势情况的吗?如今少城主已经无碍,逐渐恢复当中。倒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更应该注意才对。
“准备?要怎么准备?”
“你傻啊,老夫人是谁啊?她老人家过来,你不用端茶递水?不得准备吃食?她老人家最爱吃桂花糕和酸梅子,你去看看有没有,多准备些。对了,她最爱喝君山银针,凝雪楼里没有,你去问管家要些过来。记住,要快!”
夏童交待完,拨腿跑了,丢下目瞪口呆的青冥风中凌乱。老夫人,看来不容易伺候啊。她因老夫人进的府,可从未见过她一面,实属遗憾。如今有幸得见,却因夏童的话对她产生了惧意。那么不好相与的人,她要怎么见?该死的夏童,就会指使她做事,怎的不见他去要那些东西。她好不容易才偷会儿懒。罢了,去去就回。这些小事,岂能难得了她。
青冥照着夏童的话,去了几个地方才找齐东西。其他的东西好找,就是那酸梅子不好找。当她端着茶水和吃食走到夏世欢房门前,里面的谈话声传入她的耳中。她可不是有意偷听的,只不过是她耳力好,那些话她不想听也得听而已。
“娘,这世上的妖,也是有好的,并不全是杀人不眨眼之辈。”夏世欢元气大伤,说话显得有气无力。此时正挨在床头,与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谈话。
“胡说!”老夫人倒不见前些日子的病态,中气十足。特别是在训斥儿子的时候,精神得很。
“娘,我真的是被妖所救,不然的话,您见到的将会是儿子的尸体,儿子怎么能好端端地在这儿跟您说着话呢?”
“救你之人,肯定是上天派来的仙女,定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悬赏令肯定是要发的,无论是谁,能除了那些妖的,都是我们城主府的恩人。”
“娘,人尚且有好坏之分,那妖不也有好坏之分吗?不能一网打尽,免得伤及无辜。”
“哼!无辜?妖怪何来无辜之说?欢儿,你糊涂啊,人与妖怎可同日而言。人是这世间的主宰,而妖则是由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所化,二者怎能相提并论?人姑且有好坏之分,那妖心更是难测。它们毫无人性可言,凶狠残暴,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锁妖城的使命,便是要守护这一方的安宁,将妖物拿尽,保人间太平。你身为少城主又岂能心慈手软,是非不分?”
“娘,如有作恶,那定不饶恕。可如果没有作恶,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不能赶尽杀绝……”
“你别说了,此事已定。四大长老已经吩咐下去,全城悬赏,只要有捉到妖的人,通通有赏。我不能眼见自己的儿子受到威胁而坐视不理。它们敢来,我要让它们有来无回。”老夫人杀气腾腾,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听得青冥心惊胆颤。
杀伐果断,这老夫人,真是不简单啊。她脚步轻盈,悄悄来到房门里,怯生生地通报:“少城主,小人给老夫人送吃食来了!”
她的出现,打破房中的僵持。夏世欢清了清嗓子,让她进去。她低着头,乖巧地应了声是,目不斜视,端着东西稳稳走了进去。
她不敢抬头,只觉得头顶上有两道探视的目光飘来飘去,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弯了弯身子,识趣地退了下去。
老夫人不用她来斟茶递水,她身后的两个侍女自然会做。她自青冥进来之后就没有出过声,只是捧过侍女手中的茶水,轻啜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
“这丫头瞧着眼生,是何时入府的?欢儿可有查清楚她的身份背景了?”
“自是查清楚了。请母亲放心,她就是个粗使丫头,平日里愚笨得很,如果不是夏童也受了伤,还轮不到她上前来服侍。”
“嗯,看着倒是个老实人。好了,娘也不打扰你了。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娘自会处理。”老夫人由两名侍女扶着起身,巍颤颤地,慢慢走了出去。
“含香,你们两人仔细服侍好老夫人。娘,您走慢些,当心身子。儿子无大碍,过两日便去您房中请安,请您放心。”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青冥垂下头说了句恭送老夫人,等老夫人走远了之后,才敢走进夏世欢房中。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愚笨,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她心中愤怒,手中的力道忘了收敛,夏世欢被她重重放倒在床上,闷哼出声。
笨丫头,手劲这么大,不想活了。他本想骂出声的,可他见到青冥委屈的小脸,竟骂不出口了。只轻轻说了句:“你下去吧,我自己来可以的。”
青冥二话不说,丢下他便往外走去。她气呼呼的,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夏世欢。可走出去之时,还不忘了给他关上房门。躺在床上的夏世欢摇头苦笑。就她这样,还是老夫人口中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