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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凄凄惨惨戚戚

  照片上的火光点亮了整个漆黑的厨房:菜板上放着散发着果香的苹果与开始变质的大菠萝,冰箱门上七七八八地贴着嘉宝的表情夸张的大头贴,洗涮台里杂乱无章地陈列着几个未洗刷过的碗。

  离灶台最近的白色墙上开始有掉漆的迹象,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岁月在墙上剥落的痕迹。

  嘉宝没有发言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静静地站在没开灯的厨房里,像是哑剧界里演技入木三分的戏精艺术院里出色的演员。

  客厅里的音响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李宗盛的声音从里面缓缓地飘了出来:“该舍得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着的好不了的咳是不能原谅却无法阻挡谁在你心里放冷枪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他的爱在心里磨平了几年了仍有余威……”

  不过音响的声音断断续续,神算子的我推测音响的寿命大限可能将至。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有没有爱得刻苦铭心、死去活来、朝思暮想?有没有时常觉得很冷?”嘉宝扭过头来问,她苍白的脸在漆黑的厨房里如同地狱里的白无常一般。

  “实不相瞒,我在男女关系方面上略有经验,在没有男女关系方面经验超多。我前些日子还鬼使神差地遇到了一位让我魂牵梦绕的女神,她拒绝我的时候甚至连‘你是个好人但是……’这一经典台词都没说,这真是伤到我的小心肝了。”我一边诉说着一遍回想着这一段弥足珍贵的,也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

  当然了,大学的时候我还谈了一次长达三个月的恋爱,我和英语课的女同桌共计拥抱过两次,最后毕业的时候还来了一次充满性暗示的握手。

  “别自怨自艾了,你看上去也有很多优点啊,比如……”,嘉宝仔细地端详了我一下然后发现我身上并没有可取之处时不由得止住了嘴,她侧着脸开始转移话题并试图打破现在迷之尴尬的局面,“还是聊点别的吧,我不喜欢当个给人拔牙的牙医,我更喜欢在手术台上切割病人。但有的时候事与愿违。”

  我努力地想在切割、肢解病人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但是这个话题对于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高深莫测了,我不得不另辟一个聊起来更容易上嘴的新话题。

  “你还记得我在一个阴风阵阵的晚上给你发过一次短信吗,当时我正站在一个电线杆下,而你在一辆呼啸而过的听起来耗油量特大的出租车里。然后我给你发了一个长达五百字的短信,不过短信最后却石沉大海,你一直没回复过。”

  “不幸的是我那天晚上正好把手机丢在了出租车里。不知我可以八卦一下短信里写了什么吗?”

  “当然……不可以,哈哈,你永远也不知道短信里是……”

  突如其来的“啪”地一声将我的话打断,被吓了一大跳的我抬头望去,原来不止我头上的电灯泡熄灭了,似乎整个西关区的灯泡都灭了。

  我威风凛凛地站在阳台上,努力地四处张望以便确认这一全城停电的事实。

  “怎么突然停电了,”嘉宝从一开始的喃喃自语转而对我说,“我有点怕黑,你有没有兴趣多陪我一会?”

  “有,绝对有,肯定有,毫无疑问的有。”我兴高采烈地说。

  毫无疑问,我十分乐意和一个女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相处。

  此时天空中有着如同钩子一般的一弯弦月,月亮弯弯的弧度像极了嘉宝耳端的银环。

  柔和的月光透过流动的云朵洒下来,微风浮动,树影婆娑,月色朦胧,真是个迷人的夜晚。

  一声凄厉的猫叫打破了夜晚原本的寂静,撕碎了祥和又静谧的气氛。

  “这撕心裂肺的声音像是从我家黑猫的嗓子里传出来的,它一般都是随心情叫来叫去。以前的时候它很温顺像个没有脾气的小媳妇,但是最近处于发情期,所以它现在的性子变得相当的狂野。”我略带遗憾地说。

  提到宠物,我想起以前还在老家养过一只宠物猪,不过前些日子我妈倒车时撞死了它,然后老妈见它怪可怜的,就顺便炖了它。

  真没想到我妈竟然没将这重要之事通知我,我甚至连口猪汤都没喝着。

  用唯心主义的角度来看,要是我昨天没给我妈打电话,我脑海里的宠物猪还在泥巴里欢快地打着滚呢。

  此时的嘉宝正忙着翻箱倒柜地找蜡烛,所以随便敷衍了一声,以表示她是个相当不错的聆听者。

  终于,她在那六个白色的诡异的罐子下面找到了一根半截的白色蜡烛,点着后的摇曳的烛火照亮了漆黑屋子里的一半区域。

  我清了清嗓子说:”你能告诉我那六个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其中的两个是我爸妈的骨灰。”嘉宝一脸平静的说,语气像结了冰的死水。

  我本想把六个罐子里面装的东西都打听清楚,但现在一听,也不好意思再询问另外四个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哦,对不起。我父亲死得也很早,所以我大概能理解你一半的失去双亲的痛苦……嗯……我知道这不是比惨大赛,我老爸在我十岁的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我希望他是在睡梦中平静地死去的,但是实际上他死于肥胖症和酒精肝,走得很不安详。”

  “听了很遗憾。”嘉宝低着眉轻轻地说。

  “小镇上卖酒的大叔也很遗憾,他因为失去了一个老主顾而泣不成声、痛哭流涕,伤心的程度丝毫不下于我的母亲。我妈从那以后就变得异常冷酷,她开始奉行一套过于冷漠并不适合天真无邪、想要快乐的小男生的育儿方法。她曾因为我弄坏她的发卡就痛扁了我一顿,我当时很是心怀怨念、怒气满满。”

  “再次表示遗憾,”嘉宝顿了顿,“你能等到恢复电力后再走吗?”

  我望着眼光流转的嘉宝点了点头,她那弯弯睫毛下面的明眸如水一般明澈。

  “老王,你是个好人。”嘉宝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