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社区现在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人民群众欢乐开怀展笑颜,连枯萎枝头上的被冻得哆哆嗦嗦的麻雀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我买了个全金属的键盘,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像个老式打字机,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真正写小说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大腹便便读者在大便时对着我的作品放声大笑。
西关城已经明令禁止放炮仗了,现在偷放一支窜天猴,千军万马城管来相见。原本放炮仗的地方现在摆了一个大红色的铁皮捐款箱。
这箱子让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当年她想把她所有的家当都捐给孤儿院,我的大伯和二伯一听甚是慌张,不得不对外说她有老年痴呆症,声称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不能正确地处理她的财务。
喜气洋洋的新年到了,从十八岁开始我就不期待新年了,因为十八岁以前是收压岁钱的,现在要掏压岁钱给出去,这让人打心底里无法接受。
如歌的岁月让什么都变了,我讨厌改变。
昨天我过得相当愉快的一天,吃完麻辣烫后的我买了大号的甜甜圈,一屁股坐在人满为患的公园长椅上,然后有个倒霉小孩掉进了喷泉里。
看着小孩在齐膝深的水里扑腾,当时我内心里都快笑死了。但是出于良好的绅士风度,我不能在大庭广众放声大笑,所以简直是忍到内伤。
其实整件事情也没那么搞笑,如果我没故意把那个小孩推进喷泉的话。
社区入口右边的小卖部贴上了对联,字迹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以致于我竟一个字也识不得。
小卖部的部长也,就是那个干瘦的老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但他没有发出类似宇宙之大的深刻感慨。
他用嘴抿了一下泛黄的烟纸然后熟练地抄起灰色的烟草卷在里面,他从后面屁股兜里掏出被压扁的火柴盒,然后却怎么也划不着,半个小时之后老头终于放弃了,转身去小卖部里面拿了个打火机出来。
他嘬了一口烟之后感叹科技的日新月异,竟然连打火机都能生产的出来。接着他伸了个弧度诡异的懒腰动作,坐在了摇摇椅上继续目视着前方。
社区入口左边的早餐店现在依然开着门,大有把早餐店开成24小时便利店的趋势。
早餐店的孙二娘正聚精会神地拿着菜刀望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只见她颤抖的手对着鸡脖子瞄了又瞄但是却迟迟没有挥下去。
孙二娘对我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以为她这是要换我上的意思,于是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她手中的菜刀,然后手起刀落将公鸡斩首示众。
没了头的公鸡似乎很是生气,它愤怒地横冲直撞,一时间社区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孙二娘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被吓哭了,我以为膀大腰圆的她是个悍妇,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外强中干。
我走到了社区布告栏旁,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广告:夜总会招聘广告、男性性病根治的主治医师介绍、内裤以旧换新的活动通知、泡澡交流群、桑拿上门服务……
最上面贴的是爱猫协会核心成员写得标语:记得节育、勿忘阉割。
最下面贴的是一则通缉令,内容大致是本社区着名的钢琴家已经沦为入室抢劫内裤的变态,请大家在小心之余把内裤藏好。
而我和小四贴的征召室友的大字报已经破碎不堪,我的大头贴也已经在风雨的洗礼中变得模糊不堪从而显得更丑了。
一只手突然毫无征兆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顿时我的七魂被吓走了三魂。
我回头看到了皮肤白皙的像白无常一样的嘉宝,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我后面,顿时我剩下的四魂又没了三魂。
我捂着胸口对嘉宝说:“半夜还穿着白大褂……我心脏病都快犯了,你这刚从医院下班?”
“是的。有个病人说牙疼,我不得不把他的牙都拔了。”嘉宝拢了拢散发着浓重洗发水味儿的头发。
“都拔了?大过年的,他怕是啃不了猪蹄了……”我不由得想象了下这哥们以后的悲惨人生。
“你有没有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嘉宝一边随我上楼一边说。
“我想说没有……但是真的有。”我把头别过去然后撒了个谎。
“过两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你喜欢吃什么?黄焖鸡米饭、鸡肉火锅、鸡腿拌饭……”嘉宝开始了报菜名。
“嗯……我喜欢吃你喜欢吃的。”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个最好的答案。
嘉宝这时突然停下来然后盯着我的眼睛看,我情不自禁地挠了挠头,谢天谢地没有头皮屑掉下来。嘉宝最后对我莞尔一笑便上五楼了。
我拧开了三楼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小四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沉默羔羊大战水牛比尔》。
实际上这部电影我们看过了,但是导演剪辑版有八秒钟的新片段,导演说这八秒钟能改变电影整个死气沉沉的基调。
小四伸着懒腰对我说:“我本想化身八卦婆娘打听一下你见安娜的结果,但是我觉得你那张哀伤的脸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别太放在心上,兄弟。”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难过?”
小四摇了摇头说:“不,我只是不想遭殃。上次你大哭一场结果弄湿了我的床单,我向雪儿解释了半天,才打消了她认为我出轨的念头。每次你哭,你还不是哭一段,每次都哭够六个阶段,一开始是嚎啕大哭,接着是呜咽不语,再接着是痛哭流涕,然后纯粹是因为哭而哭,再然后是你刚许诺不哭后又是大哭,至于最后那阶段估计是被不厌其烦的我揍哭的。”
“这次我不会哭的,以后都不会了。”我把印着哆啦a梦的大衣挂到衣架上。
小四瞥了我一眼,给我了个信你个大头鬼的眼神示意。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走了过去打开一看,一个穿着标新立异的年轻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是个细腰翘臀的高个,脸上干净的没有一丝胡须像是电影里衣冠禽兽的白面书生,头发染成了分外鲜艳的红色。
他穿着一双小红皮鞋,身上裹着棕色的妮子大衣,肩膀上有条蓝色的最炫民族风的披肩。
“你好啊,我是阿杨。”他双手叉着腰,搔首弄姿地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