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厅内五颜六色的灯光晃来晃去,大有把人晃瞎的趋势。
大厅正中央站着两个瘦的像排骨一样的女孩,她们正是一鸣与商珺。
比男孩子头发还短的一鸣是一个声线悦耳动听、五官均匀对称的人,也是个永远都不会穿裙子的女人。
或许“永远”这个词可能太绝对了,毕竟不会有人把枪顶在她脑门上硬要她穿上花裙子。
今天一鸣穿着紧身的黑色的小脚裤,裸露的脚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脚绳,当然要是腿长一点的话,这下半身的打扮还是很符合上个世纪审美标准的,可惜她腿并不长。
她喜欢穿黑色的带有大力水手卡通插画的夹克,将她不发达的胸部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不到半厘米长度的头发,颇有种“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的意味。
一鸣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堪称是少女杀手的女孩,其实说是少男杀手的女孩也不为过,如果她也喜欢男孩的话。
她大抵就是那种光是拿着筷子都能把筷子变“弯”的女同志。
商珺与一鸣截然相反,她蓄着一头标准的背影杀手式的长发,及腰墨黑的长发像极了沾满海上泄露石油的海鸥。她喜欢穿大衣与打底裤,她很少脱下大衣所以里面穿的是什么很难让人一窥究竟。
商珺经常画夸张的眼线、涂绿得发亮的指甲、抹鲜艳的烈焰红唇。
根据我的主观臆断,我推测商珺大概就是在她们的关系当中扮演“妻子”的那一方。
一鸣轻轻地挽着商珺的手,踮起小脚尖,右扭,左扭,前一步左点脚,转身退一步右点脚,一场舞跳下来是如此的轻盈如燕、婀娜多姿。
一舞跳罢,一鸣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来,擦去了商珺额头上的汗珠,后又仔细地将商珺那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儿梳好。
“她们隐藏的太深了,起初我以为她俩跟你和小四一样是蒙混过关进来的。”阿杨把右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说。不得不说那是一只饱含温暖与湿度的右手,片刻之间我的衬衫就被他潮湿多汗的手掌浸湿,“我妈说我是美人的时候,肯定没见过她俩这狐媚子。”
“……嗯,你要回去跟我们吃个午饭什么的吗?”我顺势把阿杨的手从我的肩上摘了下来。
“不了。你看人家跳舞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上还湿哒哒的,一会儿肯定要去单人间冲个凉。我是不会去公共泳池游泳的,我的数学虽然学得让数学老师欲哭无泪,但是我敢肯定泳池里尿液的含量要高于万分之四左右。”阿杨扭着腰说。
“那祝你冲得愉快。”小四和我转身离开阿杨,向一鸣与商珺的方向走去,小四笑嘻嘻地对她俩说:“一块吃个午饭吧?比如咖喱牛肉之类的,咖喱本身有通便的功效,你知道如果大肠通畅,那就又可以少一件操心的事了。”
我听完小四一席话后,放低声音对小四说:“咖喱功效之类的我并不是很懂,不过我想说的是如果请别人吃饭,你最好不要说些肠道运动或者是排便的事。”
一鸣看了看商珺的脸色,商珺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眨了眨单眼皮的眼睛接着说:“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老王请客。”小四不等她俩回话,便拖着她俩的手臂回了车里。
“还是我来开车吧,”我一屁股坐在了司机座上,“小四有时候分不清油门和刹车,每次坐在副驾驶座上,我的心态都很忐忑。”
小四立刻反唇相讥并用食指指着我说:“这个家伙车技也不怎么样,虽然长相很老,但绝不是个老司机。每次都是慢吞吞地开,坐轮椅的人都比他跑的快。”
一鸣听完露出了一副虚情假意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表示我和小四的对话很搞笑很成功。
我注意到她的牙齿虽然有些参差不齐但是白得可怕,不去做高露洁的牙膏代言实在是太可惜。
一鸣把商珺的纤细的手捏在手里,开始为她默默地涂指甲,唯独没有涂她的中指与食指,可能这两根手指晚上会用到。
商珺依偎在她的怀里,看上去已经入睡了,一鸣抬了抬肩膀以致于能让商珺靠得更舒适。
不打呼噜的人是很讨喜的,如果后座响起了鼾声,那么我对这两姑娘的好感就完全就变味了。
实际上,住过学生宿舍的人都会极度反感在甜美的梦中被他人的呼噜声吵醒。
与小四同住的前五年也确实如此,听着他的鼻息声就像是躺在火车轨道上。但现在我已彻底入乡随俗,没有他起伏不规则的鼾声,那我无法入眠。
一鸣似乎已经忘记商珺睡着了,她自言自语地在商珺耳边说:“明年我们一起去哈尔滨看冰雕好不好?我俩一起远离尘嚣,在白雪皑皑的山间小木屋里guang着身子相互取暖,我们还可以养一只可爱的橘猫……”
车里的收音机开始广播:美国好莱坞女影星安娜·法瑞兹已经与星爵丈夫离婚,这对夫妻三天前还在综艺节目上秀恩爱,今天就分道扬镳了。
最后广播电台用一首《爱情到永远》作为这则新闻的结尾。
小四将收音机调到了音乐频道,里面的歌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唱道:“等到老去的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里重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们的车缓缓驶到黑暗料理店门口,这家餐厅在大众点评网上只有三颗星。
显而易见,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店确实不怎么样。
饭厅里的服务员祁姐一见有客人来,脸上立刻洋溢起了令人一言难尽的笑容,只见她挥了挥手说:“哎呦,两位熟客又来了,今儿还带了个两姑娘。两位小妹妹吃点什么?溜腰花怎么样,我们这新来的厨子就会炒这个……不是,应该说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我挠了挠头说:“我不觉得向她们推荐溜腰花是个好主意,这就跟问羊喜不喜欢吃羊肉串一样没有本质区别。再说了,女孩子吃这个又补不了什么……”
商珺一边盯着新涂的指甲油一边说:“我要一根烤肠,还有两个煎蛋。”
一鸣手速奇快的翻着菜单,“我女朋友和我非常爱吃法式蛋挞,这里有没有?”
祁姐一脸茫然地问:“呃,你说的女朋友是那种‘女朋友’,还是两个处于某个年龄阶层的在电影院分享爆米花吃的女性朋友?算了,法式蛋挞是吧,我记住了。老王你吃什么?”
“你们这黑店有没有……”
“能不能叫全称‘黑暗料理店’?”
“没问题,你们这黑店里的菜哪个好吃?”
“都好吃。”祁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这不可能,有没有特色菜之类的?”
“有啊,”祁姐清了清烟嗓,“禽类纷飞主题套餐,总共有烧小鸡、烤大鸭、烹炸鹌鹑、爆炒麻雀四道菜,每一道都饱含鸟类独特的飞行梦想。我建议抓住了它们的脚,从屁股位置开始啃着吃。”
小四合上了菜单,然后吧唧了下嘴,“就这个吧。我好久没吃鸡屁股了。”
我望了眼餐厅墙上的耶稣受难记的装修插画,耶稣的红血在白色的墙上显得格外真实:“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这餐厅装修得这么诡异吗?还是不问了,来份素菜吧,只要不是西红柿炒鸡蛋就行。”
三十分钟后,一鸣将撕去包装的蛋挞掰开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喂给商珺吃。
此时正值冬季季节的尾巴,外面飘起了鸡毛般的雪花,气温大概零下一度。但我想一鸣与商珺肯定是不冷的,至少心里感受不到寒冷。
一鸣轻轻地问:“好吃吗?”
商珺没有作答,只是静静地点了下头。
两张温暖的脸庞定格在人声嘈杂的餐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