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万籁俱寂。
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鱼白之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灰色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西关这座城市总是苏醒得太过于早。昨夜的浮尘还未来得及平定,甫暗下的路灯似是仍有昏黄色的灯光要透出来,细看时却是晨曦的折射。
以前马路上飞驰着的都是骏马,现在马路上驰骋着的都是宝马。
现在,不允许马儿上路的马路上早已横七竖八地布满了行人。年轻的行人们裹着风衣在街边等待公交车,妆容精致却遮不住满脸沉重的倦意。
小四那私自改装有马自达发动机的奥迪车正其疾如风、动若雷霆地从西关社区一路飞驰到城东边的健身大楼。
车轮滚滚向前的时代改变了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如果说上个世纪人们的健康标准是吃饱饭的话,那么在国士无双的袁隆平院士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现如今的健康标准就是减好肥。
我们面前的这座含有五花八门健身器材的高耸入云的健身大楼更是证明了上述健康论点的正确性。
在撞翻了一个垃圾桶后,小四把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把头探出车窗外的他望洋兴叹般地目送着垃圾桶一路滚出了他的视线之外。
下车后的小四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副差点被坐坏了的墨镜,煞有介事地跟我说:“一会儿,我装成刚下飞机、博士学位、年入百万的样子,你负责扮演成给我端茶水、倒尿壶的马仔……”
“倒你个大西瓜,我这么满腹经纶、学富五自行车的人怎么会给你倒……”话音未落,气粗财大的小四就将一张百元大钞拍在了我的手上,顿时我就笑逐颜开,“这事成了,保证两把刀插在你的两肋上,兄弟我赴汤蹈火、不在话下。”
雪儿的健身之房正是位于放有跑步机的三楼,入楼走马观花地一看,可以浏览到好多大汗淋漓的家伙们,他们的气味像是味道最浓的榴莲一样,一股脑儿地散发在了这里。
经过楼里的高人指点,我们得知这里所有女生的教练都是一个人,而此人于此时此刻正像被狮群追杀的羚羊一般在跑步机上狂奔。
不得不承认,从背后远远望去,健身教练那高挑优美的身材线条,确实令男人嫉妒,令女人爱慕。
来之前我们本想给教练一些“友善”的警告,但现在碍于我和小四叠起来的身高才能与其正视,所以看起来,我们不得不另谋出路了。
毕竟对付敌人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诡计多端的韦小宝会与敌人斩鸡头、烧黄纸,歃血为盟做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外强中干的鸠摩智会与对手强行五五开,佯装打成平手之后狼狈地跑路;而身手不济的柯震恶开始时更是来者不惧、丝毫不怂,最终在被制服时,就脖子一伸,嚷嚷着任刀任刮。
“老王,我们现在就可以像《荒野求生》中的捕捉大师贝尔那样,在行动时采取悄悄靠近,然后突然当头棒杀的方法将其击倒。我一开始先是面不改色地假装只是路过,然后瞬间发难地给予其重创。如果事情完全按照我脑海中的情节发生,那么我三秒钟即可将教练干净利落地搞定。”小四无疑是选了一套野蛮之法。
“你疯了,小四。教练又没对雪儿做过那种三年起步的罪恶之事,我们不能因为潜在的不良企图就对其大打出手,应该要本着和平谈判的精神与教练文明共处。”
我抬头端详了下背对着我们的金牌教练,跑步机上那孔武有力的身材与膨胀不已的肌肉,让我觉得即将到来的武力冲突似乎毫无胜算可言。
毕竟对比起来,土肥圆的我和瘦巴巴的小四简直是宅男界里的宅男王中王。
这就意味着,万一小四那鬼灵精怪的偷袭计划出了偏差,我们没准会被反揍个半死,然后奄奄一息、哭爹喊娘地跪地求饶,最后没准还要牢底坐穿。
“潜在企图?你看教练无名指末端的那一小截皮肤,颜色明显较浅,说明其无名指明显带过结婚戒指,所以末端皮肤没有跟其他皮肤一样暴露在阳光下,显得不太黑。教练今天来健身,却特意不带结婚戒指。”小四开启了福尔摩斯探案模式。
“你啰里啰嗦地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琢磨着这大块头教练肯定是内心对其他女孩另有所图,当然也可能是结婚多年之后的七年之痒。你睁大你的小眼睛看看,教练手臂上的叮当猫纹身也暗示着张扬不保守的个性。我打赌教练定是个喜欢沾花惹草之人。”
正当小四分析得头头是道时,教练转身从有点冒烟的跑步机上走下来,然后大步流星地朝着我俩这边走来。
吾细观之,其面容虽似白面书生,但身材却壮硕如蛮牛,虎虎生风的稳健步伐透出一股儿强烈的见闻色霸气,斗宗强者、恐怖如斯。
随着长相怪异的教练越来越近,畏敌如鼠的我呈现出了不敢高声语的姿态,而小四却如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一般盯着前方走来的庞大身影。
终于,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教练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然后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嘴里冒出了不可思议的女人般细柔之音:“小子,你看什么,没见过我这样的ufc重量级别的女教练?再看,小心人家告你骚扰。”
气势汹汹的宛如古罗马赛场里女斗牛士般的女教练警告完毕之后,大步迈向了位于我们身后的女澡堂。
望着这位比泰森还强壮的金刚芭比般的女教练渐行渐远,呆若木鸡的我和小四双双傻了眼。
面面相觑之后,我和小四选择了以低头思故乡的方式离开了现场。
沉默了许久,不甘寂寞的我终于开口抱怨道:“真是难以置信。双兔傍地走,安能辨她是雄雌。闹了半天,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我们根本没必要因为一个女教练去担心雪儿。”
“担心我什么?”从左侧通道口拐角处突然冒出来的雪儿插话说。
一个婴儿肥的女孩在这个以瘦为美的时代,以鸡立鹤群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眼前,白色的皮肤像蛋糕店柜台上最好的奶油一样令人垂涎三尺,她那两片晶莹剔透的嘴唇犹如被洗过的樱桃一般。
此时,有个声音仿佛在脑海里跟我喃喃低语:“去咬樱桃吧,美味极了!”
面对女友雪儿的质问,左右而言其他的小四胡乱地编了个不着调的理由搪塞了过去,然后匆匆地告别即将去减掉婴儿肥的的雪儿,最后开车打道回府。
于临行之际,想打牙祭的雪儿嘱咐我们买点松花蛋回去就着大蒜吃。住在松花江旁的雪儿贼喜欢吃松花蛋,她的声音也带着东北人独有的粗狂质感。
一般来讲,我身边的男孩都喜欢东北的女孩子,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屎壳郎注定会爱上米田共一般;无独有偶,我也喜欢东北的女孩子,同样不知为何。
总的来说,那种坐在路边烤肉摊上一边喝着大碗啤酒,一边喊“老板再来两大腰子”的东北姑娘最有感觉,若有评分那铁定不能低于九分。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我和小四彼此之间都没有说些插科打诨的话,无声胜有声的气氛显得颇为有些尴尬。
“不是我不信任她,只是我不想她受到伤害,”把车开得风驰电掣的小四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我爱雪儿。虽然她胖了点,吃得又多,拉得也多,偶尔也乱扔鼻涕……但她就是我的生命之光,她就是我的洛丽塔,或许有天她会褪色、会枯萎,但双目选择性失明的我肯定不会在乎。”
闻君一言,感触颇深。我尽量不通过后视镜去看小四那坚定的目光,如果信奉“朋友妻不可欺“信条的他知道我当初也喜欢雪儿的话,他非千刀万剐了我不可。
喜欢上朋友的女朋友总是不正确的。我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努力地逃离内疚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