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祝安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挠了挠脖子,“这太阳有点儿毒啊,这么会儿功夫都给我晒黑了。”
白明风愣愣地望着天上正在积聚的乌云,扯了扯嘴角,挑眉嗤笑了一声,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望向祝安河,正想再说,祝安河却哼了一声扭开了脸。
哼,俺们杀猪匠是天上的煞星,地上的杀神,血气冲天,妖邪远遁,屠刀挠钩出手要命,绳索秤盘伸手要钱,还能膈应这区区一个死过人的山崖?
“行啦,行啦!明风明心,你俩去那边看着点儿,有人过来知会一声!”祝安青没有揭穿自家二哥脸上那一丝不自在,将话题岔开,领着祝安河往一旁的大石后走去。
昨晚,白令安在大家都熟睡后,偷偷往充当枕头的宝贝小盆盆里放了一大把米。
天还没亮,山洞里大多数人都还在梦里,白令安就借着出去打水的名义,将自己枕了一晚的小盆盆连盆带好几层包袱皮一下子都装水桶里了。
拎着这满当当的桶,走起路来是一摇三晃。
偏村里几个老爷子年纪大了,觉少,早上醒来又没吃饭,瞧见个沉甸甸的脏水桶愣像是瞧见了自家的大饭桶,眼睛直冒亮光,说着话,两手控制不住地想揭开桶盖子看看。
白令安没办法,一屁股坐在桶盖子上好一番解释,只道这是自家昨夜的脏水桶,可得捂严实点儿,省的掀开盖再熏得人早饭都吃不下了,如此云云才出了山洞。
顶着东方天上的启明星绕了好几圈,白令安才将桶里的小盆盆拿出来,再将小盆盆里的米倒进空的米袋子里,用碎石掩在了山崖旁的巨石后面。
临了,白令安瞧着那堆得跟小坟堆似的碎石堆,满意地抹了把头上的汗,可算是能给自家媳妇儿和便宜二舅哥一个交代了,打道回洞!
此时,站在那堆小坟堆一样的碎石堆前,祝安河的脸又黑了黑,皱了皱鼻子,内心不断嘀咕着,犹疑着。
先是知道了这山崖摔死过人,再是那米埋得,离坟堆就差三炷香了。
这啥意思?俺们杀猪匠可是有讲究的,难道这意思是提醒自己,今日不宜出门?要不再厚着脸皮在小妹这儿将就一晚?
祝安青不知道自己这便宜二哥的内心戏,上前一步,撸起袖子就拿木棍往外扒拉碎石子,一边扒拉着一边念叨着。
“老白干活还是靠谱的,二哥,你瞧,这又隐蔽,又好找!诶?二哥,你别干站着,把这块儿大的石头搬走!”
“诶!来啦!”祝安河听着小妹的指挥,下意识地躬身搬着石头。
等祝安青将一袋子米塞到祝安河怀里,细细叮嘱着家里老人的事情时,祝安河才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晚了,再赖一日的话说不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
“那,那我走了啊!”祝安河将不大的米袋子斜绑在背后,站在山崖前扭头深深地看向立在身后挥手的祝安青。
满心等着自家小妹说两句舍不得的客套话,那样的话……他就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再留一晚。
“二哥,你小心着点儿,注意安全啊!”祝安青立在原地不动,殷殷叮嘱着。
想象中的客套话并没有听到,祝安河抿着嘴点了点头,他倒是忘了,自家小妹打小就是个实诚人,从来不说客套话。
祝安河立在山崖前,望着崖底的碎石深深吸了口气。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不,风满裤腿。
白明心和白明风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便宜二舅的裤腿被风吹得鼓荡着,仿佛连风也在催促着祝安河完成这兄妹俩想象中的纵身一跃。
不知是大脑对这场景自动加了悲凉的滤镜,还是祝安河周身真的萦绕着悲凉的气息。
白明风长叹一声,这悲凉之气直撞到了他内心某种莫名的情怀。
“风萧萧,山水寒,二舅这个时候就像是武林的侠客,江湖的壮士,从现在开始,二舅就是我白明……诶?二舅咋趴下了?”
白明心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好奇的表情。
只见祝安河趴在山崖边,微探出小半个身子,伸着一只手在努力往下摸索着什么。
“二舅在那摸啥呢?”白明风戳了戳一旁同样抻着脖子望着那边的自家妹妹。
白明心张了张嘴,无奈道:“要不你过去问问去?”
真稀罕,一样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白明风还高些都看不到,自己怎么会看得到。
白明风叹了口气,认真道:“妹妹,你总是这样不友好,以后会孤独终老的。”
“你在咒我?”白明心轻轻一眼瞟过去,白明风立时噤了声,又扭头看向那趴在地上的便宜二舅。
祝安河伸手在崖下摸索了一阵,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爬起身半跪着一点点往上拉。
立在一旁满头雾水的祝安青也赶忙上去帮着一起往上拉。
“二哥,这藤蔓好粗!”只见几根藤蔓扭在一起,足有婴儿的大腿粗,翠绿中满是生命的活力,叫嚣着“我很结实!”
祝安青一边拉一边震惊着,忍不住还两手扯了扯。
“别,别瞎扯,扯坏了就完了!”祝安河扬起巴掌就想拍祝安青的手,在空中挥了挥还是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末了又小心地捧起藤蔓一处处检查着。
“嗨哟!二哥,哪有那么倒霉,随便扯扯就能把这东西扯坏!”祝安青看出来了,这跟藤蔓是祝安河上下山崖的工具,想来昨日过来时,也是借着这藤蔓攀过来的。
祝安河检查藤蔓的动作顿了顿,满脑子都在循环响着自家小妹说的那句“哪有那么倒霉”,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三个提醒了,继摔死人的往事,埋米的碎石坟堆之后,自家小妹这个一向有啥说啥的实诚人也说了要倒霉啊!
莫非是这里的桃神爷在提醒俺?一遍两遍的看俺不开窍,这第三遍借着小妹的嘴来提醒了?
祝安河咽了口唾沫,放下手中的藤蔓,望向祝安青,“小妹,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二哥,二哥明儿走也行。”
“二哥,你不是说家里没吃的了吗?要我说啊,就别明天了,今天吧!我这里你放心,吃喝够呢!你带着米早点回去,爹娘那里我也放心,也不枉费我们一口口省出来的米粮。”
祝安青没多想,只以为是祝安河放心不下自己,忙摇着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