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只是个偶尔用来取悦自己的小玩意儿而已

  “啧。”

  翠微心直嘴快,快忍不住了:“这都快子时了,你能不能看下场合再说话?”

  “……而且,上次师父同尸妖打斗的时候,不是还出现了一个黑袍人么?那人看来不是泛泛之辈,师父虽没受伤,但是沉霜剑似乎受损了,这几日师父去了蓬莱寻找解救之法,恐怕一时半会儿,传音螺也联系不上他。”绿渺接着道。

  阿雾默默在心里计量了一番,脑子里像是盘了一团乱麻一样,她实在难以找到头绪,而另一边,令宵也约摸和她一样的心情,与卫迢迢并肩而行时,总时不时盯着自己的足尖,每走一步都碾得极重。

  “先生是有什么心事么?”卫迢迢轻声询问道。

  他想起那个女人的脸,娇蛮的,纯洁的模样,似乎不谙世事,可眸子里恨意如此深刻分明。他有些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听见卫迢迢的话,血光映照在他脸上,更显苍白萧索。

  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卫迢迢十分敏锐地觉察到,以往他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虽然话也不多,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认真真听着,似乎要记进自己心底里一样。

  是因为那个女孩么?卫迢迢陡然顿住步子,她眸色温柔,绵绵地看向令宵,却是个很悲伤的表情,她缓缓抬起那条未受伤的胳膊,轻轻摘掉方才落在少年头上的枯叶。

  “君涯先生。”她一直欲言又止,“……我回去之后,应当就要顺从我爹的安排,嫁到冀州去了……您,您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明明是高贵的公侯嫡女,如今恳切地看着她,显得有几分卑微。

  令宵亦盯了她一会儿:“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至于嫁不嫁人,他无甚意见。

  他在人间生活的时间还不长,不明这字眼当中,还有除传宗接代之外的其他意味。

  他对卫迢迢的情感,自己亦捉摸不透,他可以为她做很多很多事情,只要她能提出要求来,可是现在,那少女眼睛里的光却似有云层隐匿,渐渐消减了下去。

  她垂下面颊,似乎是收拾了一下心情,而后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他的腰。

  少年纹丝不动,连心脏跃动也十分规律平静。他终于猜到了几分她的意思:“您不想嫁么?”

  可是人间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不是都要嫁人的么?卫公侯十分疼爱她,夫婿必然是精挑细选,她还有什么不满呢?

  “我不想嫁!我不喜欢那个人,我真心爱悦的……是您!”

  卫迢迢将面庞埋在他的怀里,企图唤起他一丝悸动来:“所以,你带我走吧,好不好?”

  ……

  是夜,正在下一场大雪。

  薛璟忙了一天,直到刚刚还在帮助村民处理那些带着疫病的尸首。他们青崖宗弟子的房间都安排在一处大院落里,这会儿估计阿雾和双生姐妹都已经睡下了。

  他不紧不慢踩着雪往那走,修仙之人可以夜里视物如同白昼,所以他连灯笼也没提,却远远看到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身子半藏在一棵梅树下的少女。

  “阿雾?”薛璟走上前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因为她“鬼鬼祟祟”,所以薛璟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嘘。”阿雾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了指前方,“看那边。”

  薛璟循着这个方向看过去,待到看清是什么,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炸开。

  “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他立刻捂了她的眼睛,热气上涌,薛璟现在连耳朵根都是红的。

  那两个人,男的他不认识,被人抱在怀里抵在树上的,却是白昼里结识的卫家大小姐。

  看这两人动作,就像是完全等不及了,现在就要在这冷天里一亲芳泽。薛璟知道凡人.欲.念重,忍不住乱来是挺常见的事情,可是他现在带着小师妹行走江湖,要是她学坏了,那自己真得只能提头去见师父……

  阿雾脸上也烫烫的。

  君涯先生干净利落将卫迢迢抱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那两人凑得很近,耳鬓厮磨的场面真是要比阿雾在书上看到过的要带劲一百倍一千倍!

  他们不冷吗?眼看着这外袍都脱了……

  “我们走。”薛璟一心要把懵懂的师妹拉回正途,这被蒙眼的还意犹未尽,另一人羞涩慌乱,分寸大失,拉扯之间薛璟踩到了一枚小枯枝,那声音莫名十分清脆响亮,惊扰了正在浓情蜜意的那一对。

  到这份上了,卫迢迢闭上眼睛,装作没有发觉,只柔声道:“先生……”

  可是令宵侧着面容,他黑沉的眸此刻灼亮,犹如荒漠里的野兽看到了心仪的猎物。他似乎只是在逢场作戏而已,所期待的也只是看客们的反应。

  他捡起地上的外袍,拍去雪尘,给她重新披上,少女瑟瑟发抖,钻在他心窝里,可是少年身形单薄,胸膛处也并不温暖。

  果然,还是不行么?

  卫迢迢睁大眼睛,所谓的命中注定,果然就是无法更改的吗?

  “我送小姐回去。”他最后淡淡道。

  魔神体质特殊,凡间女子同他欢好,下场无非是沦为炉鼎,他不希望卫迢迢也会如此。

  她算是个很特别的人类了,也被卫公侯保护得很好,是个心思纯净无瑕的姑娘。所以她安安顺顺过完这一生便好。

  他若真要寻炉鼎,到处都可以。

  那个名叫赫连雾的女灵修,不就很契合么?只不过她也应该有了恋人吧,方才牵着她离开的,似乎是她在仙门的师兄。

  不过令宵根本不在意那个,人间会有类似“贞洁”的概念,魔界却从来不屑一顾,他甚至不介意让别人一起分享,毕竟只是个偶尔用来取悦自己的小玩意儿而已……

  夜已深,卫迢迢还未缓过来,她转辗反侧,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的画面便一幕幕呈现。

  她当做弟弟看待的令宵,与心悦的君涯先生,原是同一人。他挞伐着六界,却独独宠爱着她,她与他比肩日月,一同享有亘古恒长的生命,而众生不过蝼蚁,她略略施以慈悲,就被追捧歌颂……可是,那幻想中的图景刹那被业火燃尽,画面一转,令宵单手掐着她的颈脖,将她举得高高离地,眼底一片猩红,沉沉凝视着她。

  她喘不上气来,能够清晰听到自己颈脖处骨骼发出支离破碎的声响。

  “一条贱命而已,你不配与她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