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服还适时送了过来,这回赫连康也算下了血本,布料是重金购得的鲛纱,霞帔上南海鲛珠亮得摄眼。
阿雾对这些爱不释手,好几日都是喜笑颜开。她自己不怎么会打扮,是以还另外聘了妆娘,随时待命。
成亲前,阿雾还特地去了一趟雪峰。她如今手上的镯子是洛雪衣送的,除了答谢她之外,主要还是去看一看犽犽。
自他上次在万魔窟发了狂,险些伤了同门之后,赫连康就勒令洛雪衣对他加强管束,所以这阵子犽犽就跟关禁闭差不多,虽然起居饮食不必担心,但他当初毕竟是阿雾带上来的,阿雾放心不下。
还有几日,便会结束观察期,毕竟凭此一事,总不能关人一辈子。
可是这次她来,犽犽却鼓着小脸,并不开心。
“姐姐,你真要同薛璟师兄成亲吗?”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也很认可薛璟,但是他心里面就是不舒服……光扒着指头数,她都多少日没来看他了?足足六天,他都快闷出病来了。
他知道,姐姐心里装的人和事情会越来越多,总难免会忽略他……而他也要学着长大了,就跟雪衣师父教导的那样,只有变得强大坚定,才能更好地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阿雾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是啊,你别担心,师兄对我很好的。至于你,犽犽,你别胡思乱想,我是将你当做亲弟弟看待,你是我带上山的,我也自会竭尽全力地罩着。”
其实从素不相识起,她就已经开始那么做了。
犽犽垂着面容,默然。
在阿雾心目里,他一直都是需要护着的那一个,小少年心里其实有几分轻狂,他更想成为她的屏障,只是他上次伤了她,这些心声遂也变得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出海那日,我带你一同去玩吧?整日待在这里,人会闷坏的……”
……
出海那日,因为阿雾这番承诺,船上又得多出一个位置。
犽犽变成巨大猫妖,一路驮着阿雾过来。她穿着一身红衣,宝光潋滟,头纱在风里漫漫飞舞。
她如今仍是少女的风致,眉眼被细细描过,更添风情。与她相对的,薛璟此刻在船上,同样是一身红衣,却抹不去本身气质里的温润端方。
青崖门派弟子们前来送行,这样的欢景已经好久都没出现过,更何况阿雾确实惊艳,很多人都看直了眼睛。
猫妖腾空一跃,稳稳落在甲板上,将阿雾送到薛璟身边。面纱很透,少女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不住地盯着他看,对他如此的装扮也是很好奇,到了这时候了,竟也没有女儿家的羞怯。
薛璟同样也在看她,内心的悸动一阵接着一阵,他几乎快要乱了阵脚,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仿佛是一场美好到极致的梦。
两人即便是默默无闻地对视着,也羡煞了一众人等。
出发之前,赫连康笑吟吟的,同自己的二弟子嘱咐:“白芷,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便协助你素尘师叔打理好门派事务。”
“明白。”向来沉稳的白芷点了点头。
阿雾也叮嘱:“师兄,您也替我照顾好令宵,他体弱,修习不宜过于严苛。”
“知道了,师妹。”不苟言笑的白芷这会儿竟也开始打趣,“你只将心思放在薛璟师兄身上就好,其余的事我自会料理好的。”
“多谢师兄。”阿雾彻底卸下了顾虑,不知为何,令宵没来,她心里反倒松快了几分。他本是要一起去的,只可惜昨日不小心生了风寒,不好在路途上颠簸。
他不在也好,总在眼前晃,阿雾就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
青崖门身在内陆,并不靠海,而这船也并不是非在海面行驶,而是和御剑差不多,可以飞在空中,只不过耗费的法力有些多。
自然,这不在阿雾的考虑范围内。
大船隐没身形,在云层里平稳飞行。
她衣袂飘飘,抚着船沿,走的时候还挥挥手大声告别,没有一点女孩子的矜持。
令宵此刻在孤落峰,于这处山顶的亭台,可以清楚看到她的位置。
素尘也还在他身边,今日穿的是一身月白色印竹纹的衫子,终于少了点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的清贵。
他正在烹一盏茶,这些事情,素尘仙君一直亲力亲为。不过,令宵却没有喝茶的心情,他远远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红瞳里光芒冰冷。
他伸出指尖虚虚划了几道,那漂亮的印法就悬停在空气里,如同活过来了一样飞速自行运转。
“这是什么?”素尘凝神看了几眼,却发现上面的花纹很是复杂,估计是神纹之类,他根本看不明白,古籍里面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令宵轻轻笑了一声,阵法在风里散去,汇聚成为一小股,不知流向了何处。
“我其实也不知,从我醒来之后,它们就已经在我脑海里了……正因如此,很多东西我得慢慢地试,最初是抓了一些人类来的,他们太脆弱,经不起折腾,于是我就换了妖怪,魔物……”
他们的下场,令宵没再说,素尘也明白。
可是素尘并不动容,只是默然自斟自饮。
“后来,我大概明白了,这种阵法,类似于神谕,既可以施加祝福,也可以降下诅咒,只在一念之间,但需要耗费巨大的力量,我前不久已经用过一次,为了救起阿雾。”
彼时少女高空跌坠,濒临死亡,魂魄都差点流入冥府,是他强行给拉了回来。
素尘终于没再继续装作没听见:“所以呢?你刚刚又做了什么?”
“我仍是给她施加祝福。”少年微笑,仍是卖着关子,“她的新婚,我不该送上一份贺礼吗?”
……
或许真是黄道吉日吧,他们飞行得十分顺利,抵达海岸,更是风平浪静。
阿雾没见过海,此刻一片蔚蓝映入眼帘,她睁大眼睛好奇打量着,时不时拍着旁边薛璟的手臂,给他指偶尔浮在水面上的渔群。
“还跟小孩子似的。”赫连康在他们身后,惬意地躺在一张藤椅上,遮阳的布盖给他提供了一片凉荫。
阿雾笑道:“不知道谁更像小孩子呢,我总算知道您老为什么非要跟着出来,原来是掌门当累了,趁机出来偷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