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雾有点理亏,这种想法就跟狐狸崽子护食一样,她的存在,对这对姐妹来说是个威胁。
不过,纵使要厚着脸皮,她也必须得从素尘这里学点东西。
想到这个,她的眼睛亮了亮,素尘如今是上仙,与自己的父君是同样的品阶,实力不容小觑,或许她可以将五百年后发生的事情提前告诉素尘,是他的话,或许还能想到应对之策。
正思忖着,素尘也就来了。
依旧是一身雪白长袍,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起,自上次天雷劫后,他的头发便染上银霜,额头上亦多了一点朱红色仙印。
穿白衣的人阿雾见过不少,天上那些个神仙都爱穿白衣,可让阿雾印象最深刻的,居然还是那小魔头。
想到这个,阿雾心里一阵滞闷。
素尘看她神思不属,轻咳了一声,阿雾回过神来,与那姐妹二人一同拱手行李:“弟子拜见师叔。”
第一天,素尘自是要立规矩的。
他不是什么严苛之人,但是很有原则,凡是违背了的,不论原由,必有惩处。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这三个少女不许起争端,不论何事,都得顾念着同门情谊。
“是。”三人齐齐应声,没有丝毫异议。这大概就是素尘的威慑力,叫人生不出任何违背的想法。
半晌,阿雾被单独留了下来。
“前几日的书,可读完了?”
阿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读到一半,弟子有一事不解,求问师叔。”
素尘轻轻垂下眼睫:“何事不解?”
“何为无情道?弟子亦想修炼此道,却不知法门,还望师叔解惑。”
阿雾对力量有着迫切的追求,她自认天资不算太好,而五百年时间,对于修仙者来说更是须臾,她只有快速成长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住涂山。
素尘朝她看过去,沉沉一眼,力足千钧,仿佛能洞穿她的灵魂。
“对于修仙者而言,无情道确实是一条捷径。可是这捷径,并非人人都能走。”素尘抬手,一块立于阿雾侧后方的大石头瞬间化为齑粉,那双生姐妹正在石头后面,此刻目瞪口呆。
“都来听一听,也是无妨的。”他淡淡道。
三个少女于是端坐在蒲团之上,认真受教。
“何谓七情,何谓六欲?”
仿佛是抢答环节,素来记忆力超群的翠微立刻回答:“七情是指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是指人的耳眼鼻舍身意的种种需求。舍弃掉一切,才是无情道。”
正是因常人所不能及,自古以来,修炼无情道的人才少之又少。因此翠微心里,充满了对师尊的仰慕。
“那只是鸿蒙老祖所着之书的解释,并非真正的无情道。”素尘摇了摇头,“无情乃是至情,摒弃的是繁琐的物欲心欲,但并非剥夺一切情感……只是,不会再那么执着而已。”
“我明白了,这是一种大爱,心怀苍生,对不对?”绿渺急忙道。
这一次,素尘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否认,只有阿雾抬起眼睛,静静凝视了他半晌。
女孩们都还小,花一样的年纪,谈及大道,哪怕论得天花乱坠,也只是流于形式,不能真正领悟。
可是素尘亦隐隐觉察出,阿雾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了。她似乎是不太开心,那一天休学之后,她方揉捏着衣角,嗫嚅道:“弟子放不下的实在太多了,或许根本修不了无情道。”
阿雾抬头看他,虽然离得很近,素尘态度也还算和煦,但是她就是觉得,这个人高高在上,离她甚是遥远。
那双冷黑的眼瞳里,纯粹澈净,能够映出广阔天地里一草一木,也包括渺小的她,可是这些似乎全在他眼里,却不在他的心。
阿雾很奇怪有这样的念头,她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有点气馁。
“在想什么?”素尘还并没有发现自己对这小姑娘的举动很是在意。
“回师叔,没想什么,时辰到了,我先回主峰了。”小姑娘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素尘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眉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授心法道义半个月,阿雾才发现自己有了些长进,不在于掌握多少仙法上,而是灵台一片澄澈宁静。
初来青崖宗的种种不适,如今已经消弥不见。那双生姐妹依旧不喜欢她,只是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
这段时间阿雾见了不少世面,天界居然还派了不少传令使者邀请素尘当仙官,只不过素尘兴致缺缺,通通拒了,也不论仙帝高不高兴,日后会不会给他使绊子。
阿雾想到许多年后,她并没有听说过素尘仙君这号人物,也没有听说过青崖宗这一门派,心内不禁惴惴。
可是五百年的光阴,说短也短,说长也长,中间或有什么变故也说不一定。
忧愁半天,素尘忽起身朝她走来。
“想不想,去凡世历练一阵?”
这句话,素尘的口气可不是商量。他手里甚至准备了同心铃,分给徒弟们佩戴,阿雾自然也有一份,同心铃中央蕴着一团小小的暖光,那是素尘的一部分元神,铃铛风吹不响,只有察觉到危险近身,素尘方可借那一部分元神快速出现。
阿雾抬头懵懂地看了他一会儿,意识到素尘不是在开玩笑,噌得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
素尘身量高,少女还不及他的肩膀,可是一阵软香还是迎面而来,素尘微微后退了半步,立稳了身体。
青崖宗弟子每年都要出去修习,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分成不同的拨次,一边排查作祟的邪魔,一边走访自己的那份奇遇。
不过,掌门以及师叔们的嫡传弟子,往往是没这般待遇的。
这些人都是金钵钵,生怕他们会受到一点伤害,尤其赫连雾,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出过门,跑最远也只是青崖山下的村庄,还是为了猎杀噬魂兽,根本来不及流连那烟火昌盛的人间。
而涂山雾的处境,也不比赫连雾好上多少。过去的两百年,她都只能待在涂山,虽然景致极好心旷神怡,但日日看着难免腻味,山的那边是什么,海的那边是什么,在阿雾的想象当中,真是无比瑰丽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