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退婚

  安灵芷身形一晃,猛然抬起头来,泛红的眼眶,失了血色的嘴唇,都使得她宛若遭受风雨摧残的小花一般脆弱无助。

  “你说什么?”安灵芷不可置信的看着岑娇。

  岑娇弯唇,抬起视线,皎皎眸光一片清冷,“如你所听,我想你懂的,对吗?”

  那日在品茗轩是谁害她,她心中一清二楚。

  她搁置不提,不代表她不计较,只是安灵芷这种人还不值得她特意煞费苦心。

  恰逢柔妃办宴,安家母女又在侯府上蹿下跳,她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岑娇撩眼打量得了安灵芷一番,只见她长发凌乱,一双泛红的眸中皆是怨恨,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全然失了力气,可想刚才所发生之事定让她心神憔悴。

  可岑娇心中却提不起半分怜悯,当你向他人举起屠刀时,便要想到有朝一日屠刀落在自己身上。

  “岑娇,你竟然……”出口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安灵芷本就虚弱无力,此时身子战栗不止,更是无法站稳。

  岑娇迈上前半步,单手捏住她的手臂,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是我又如何?不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你想闹便闹,我随时奉陪。”

  那迷情之药不知容陌从何处所得,听闻寻常大夫根本探查不出,不怕安灵芷闹起来。

  语落之后,岑娇移开身子,声音略提了些,“小心些,别摔了。”

  岑妍只觉岑娇往日里要强又嘴硬,但心中还是软的,即便与安灵芷时有争吵,但在遇到事情后还是心疼她的。

  唯有安灵芷却清晰的听出了她话中的威胁之意,她心中恨极怒极,可更多是无能为力,震惊怨怒之下,安灵芷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将安灵芷扶回马车,岑妍神色凝重肃然,两道细眉深深拧起。

  这是灵芷第一次入宫,竟然便出了这般的事,她如何与安夫人交代倒是其次,灵芷她……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岑妙往日里咋咋呼呼,但最是经不得事,她拉着岑娇的衣袖,满脸都是忧虑,眼泪就在眼眶中含着,“娇娇,这可怎么办啊……”

  她们自小长在一起,岑妙见安灵芷这般,心中难过的很。

  岑娇正欲安抚岑妙,便听岑妙抽着鼻子道:“你说,燕王也会不会娶安妹妹过门?”

  “嗯?”岑娇一怔,意外的挑起了眉。

  岑妙以为岑娇还不知情,抿着嘴唇,难以启齿的道:“燕王与安妹妹,有了肌肤之亲。

  可燕王爷身份尊贵,我怕他会不愿意娶安妹妹为王妃。”

  岑娇意外的并不是安灵芷失了清白,而是绕来绕去,最后安灵芷竟还是与燕王捆在了一起。

  前世安灵芷做了燕王侧妃,很是得宠,其风光甚至就连陈希这个燕王妃也要避让。

  彼时她未入宫做皇后,这安灵芷时常跑到侯府摆威风。

  看来就算有些轨迹会改变,但命定之事仍旧不会改变。

  思及此处,岑娇再度拧眉。

  她是重生之人,自然知晓前世之事,只她未曾想到明时与初夏竟然也会梦见前世之事。

  若是这般,那会不会有更多的人知晓前世轨迹,便如那陈希,千山寺庙会之事,她究竟与初夏那般梦境所得,亦或是……与她为同样之人。

  若是如此,此生局势远不若她想的那般明朗。

  若有朝一日容和也梦到了什么,阿陌便失去了主动权。

  或许,他们该主动一些才是……

  ……

  安灵芷出了这般大的事,岑娇几人自是要回禀长辈。

  岑老夫人询问了事情原委,便命她们几人各自散去,剩下的事便不适合她们几个未出阁的女子掺和其中了。

  几人前脚离开福寿堂,便见乔氏与安夫人急匆匆的赶来。

  岑娇抬眼望了一眼乔氏,乔氏嘴唇牵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岑娇只福了一礼,便垂下眸子抬步离开。

  乔氏心如刀绞,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反省自己的过错,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娇娇,可到最后反是她将娇娇伤的最深。

  她想要弥补。

  望着安夫人焦急的脸色,乔氏压下心绪,与安夫人一同去了福寿堂。

  事非轻重缓急,还是先解决灵芷一事要紧。

  ……

  宫宴如常继续,没有了岑娇,容陌又变成了那个矜贵清冷,生人勿近的瑾王。

  坐在容陌身侧的容昭一改往日的温润有礼,脸色亦是深沉。

  他刚才也不知如何就鬼迷心窍,竟然在宫里做了那等乱礼之事,若是传扬出去,他好不容易积下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容和坐在高位,视线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容昭脸上,墨眸荡起一抹暗色。

  燕王如今也是越发不让人省心了……

  容和的眸光未等敛起,护国公忽然起身行至殿中,拱手俯身道:“陛下,老臣斗胆谏言瑾王不敬陛下之过!”

  容和眯了眯眸子,沉默未语。

  陈阁老从始至终低垂着头,仿若此事与他没有半分干系,嘴角却暗暗扬起。

  他起初想找御史弹劾容陌,但此行亦有风险。

  这桩婚事是陛下所赐,为的不过是制衡容陌,但这桩婚事对陈府没有一利,陛下心中自然清楚陈府不愿。

  如若他号召御史谏言,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同样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不过后来有门生为他出了一策,让他茅塞顿开。

  并非只有御史才有谏言之能,若有一身份尊贵之人愿为他上书谏言,效果事半功倍,且还不会使得陛下怀疑。

  只这人选要求甚高,不仅要身份尊贵,更要有陛下的重视和信任,思来想去,最后他将目标落定在了护国公身上。

  惠清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姑母,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护国公为人又素来敦厚,从不论是非,这样的人若能帮他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话,自是比那些御史要强上百倍。

  可他与护国公不过泛泛之交,甚至在多年前还曾有嫌隙。

  所幸护国公此人贪图奢侈享乐,他费尽心思命人以惠清长公主的模样雕刻了一尊与人同高的玉佛相,这才说服动护国公。

  护国公说的义正言辞,言语中无不表露着对容陌轻视圣上赐婚的不满。

  惠清长公主在短暂的惊讶后,便平静了下来,甚至觉得护国公做的很对。

  容陌这个人乖戾嚣张,有负皇恩,这种捂不热的人便该远远贬开才是。

  护国公的言辞其实还算中肯,只是就事论事,但言语之间无不是对容陌此行的不满以及与陈阁老的同情。

  毕竟容陌无视圣上赐婚,与其他女人的暧昧缠绵传遍了大街小巷,还被百姓传颂为天赐良缘的美名。

  他与其他女子是天赐良缘,便陛下赐的又是什么?

  容和闻后,略一沉吟,开口道:“陈阁老,你如何作想?”

  陈阁老淡然起身,将早已想好的说辞缓缓道出。

  内阁阁老,文采自是斐然,言辞之间无一字诉苦,可其中心酸众人却皆能体会。

  语落,陈阁老恭敬一礼,拱手道:“此事但凭陛下做主,老臣没有任何异议。”

  容和执杯抿了一口酒,酒樽掩下了嘴角冷嘲的弧度。

  放下酒樽,高位之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仁爱宽厚的帝王。

  容和的视线轻轻扫及众人,在众人的垂首屏息之下,缓缓道:“朕本觉瑾王与陈府小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但是未曾顾虑到两人各有心仪之人。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朕本意是为促成一段良缘,若是因朕乱牵红线,酿成了孽缘,反是得不偿失。

  既是如此,这桩婚事便算了吧……”

  始终面无表情的容陌起身谢恩,语气极其真诚,“陛下圣明。”

  众人:“……”

  瑾王,过分了啊,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相较于轻松满意的瑾王,陈阁老却是指尖发冷,面色也不甚好看。

  陛下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各有心仪之人……

  陈阁老抬起头,仰望圣颜。

  可容和敛眸而坐,清雅淡然,让人望不轻他心中所想。

  护国公见事情达成,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甚至还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可见往日不常做这样的事,十分不习惯。

  护国公拱手回到座位,途中忍不住望了陈阁老一眼,冲着陈阁老会心一笑。

  陈阁老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老傻子,看他做甚,这若让陛下察觉岂不怀疑。

  护国公偏过头,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

  老匹夫,来日方长,且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