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轻抬了下手,便有一着玄色暗裳的男子走出,混入了人群。
岑娇眯了眯眼。
那男子面若寒冰,深色的瞳孔无一丝温度,较之容陌的清冷,那更像一种没有七情六欲的冷绝。
岑娇认得他。
容陌身边有四人,此人名为凌云,乃是容陌的影卫,身手之高无人可测。
两人站在距离人群两步之遥的位置,一侧是漫漫红尘,一侧是九重天上,泾渭分明。
岑娇抿抿唇,悄悄抬眼。
身侧的男子颀长挺拔,肩膀宽而不厚,沉稳又不失俊逸。
那张脸更是俊美无俦,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瑕疵。
便是前一世,岑娇也从不否认容陌的俊美。
甚至偶尔她还会想着,若容陌不那么冷漠,稍稍爱笑一些,会不会更加俊美呢?
此时的容陌更为年轻,脸庞上还没有那种历经血海浮沉的狠绝。
若说前世的容陌是一个断情绝爱的寡王,那么此时的容陌只是一个拥有谪仙之貌的人,活生生的人。
岑娇倏然有些恍惚,心中竟荡起了丝丝莫名的情绪。
希望这一世他能一直这般,做一个人,而不是王。
容陌晓得她在看他,但这一次他没有揭穿她。
青楼中来路不明的男子众多,与其让她去看毫不相干的人,倒是不如让她瞧他,也免得她小小年纪再生出什么不该有要不得的心思。
某人在望风景,却不知那道风景甘愿为她所望。
忽有惊呼声打断了这片净土之上的风景。
“这有人昏倒了!”
“咦?这不是孙兄吗?”
“我瞧瞧!哈哈,可不吗!
刚才还与我吹嘘自己千杯不倒,这不过喝了半壶酒醉倒了,瞧他清醒后我如何笑他!”
凌云那第一影卫的名号自然不是凭空而来,这等事情做起来与让状元郎做个打油诗难度差不许多。
孙新刚才喝了酒,脸上还有醉红,凌云出手又极有分寸,瞧着倒真像因醉酒昏睡。
“如何?”容陌偏头扫了岑娇一眼。
岑娇忙收回望他的视线,故作从容的重新抬头望他,目光与往日一般清清冷冷,“王爷为何要帮我?”
容陌眉心微动。
是啊,他为何要帮她?
容陌敛眸,视线深远的望向前方。
“本王想做什么需要理由吗?”
岑娇:“……”
这个回答可以说很容陌了。
“虽不知王爷为何要助我,但今日承了王爷的情,小女定谨记在心。
还有马场王爷救命之恩,小女不敢忘怀,若王爷哪日需要小女,可尽管吩咐。”
容陌望着半敛眼眸的少女,她脸庞清冷,眉目却长的甚是张扬,身上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
便如她这般轻声细语的说着话,也绝无半分娇软。
感恩之言,倒被她说的仿若恩赐一般。
“若本王这便需要你呢?”每每看见岑娇,容陌便会莫名生出逗弄她的心思。
似乎总想掀开这个少女脸上的面具,看看那张冷冰冰的面具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少女不出意外的挑动了一下左眉的眉尾,几次观察,容陌发现岑娇有个习惯,每每她不高兴时都会无意识的挑动左眉的眉尾。
还真是一个脾气坏品性坏心眼坏的小女子。
“忘了此物吗?”
望着容陌指尖捏着的那颗红色琉璃珠,岑娇歪头,舒唇笑笑,若非那双眸子拥有利刃一般的锋芒,这抹笑当真有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这是何物?”
那香囊她早已毁了,不过一颗珠子而已,有何可惧。
再者说……
她也不觉得容陌会闲到去告诉安灵芷她在晚宴上是如何摔倒的。
少女的无赖在容陌的意料之中,他收回琉璃珠,也轻轻扬起了唇角。
岑娇心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便听容陌复又道:“不过一颗寻常珠子,本就是用来逗猫玩儿的。”
啧。
岑娇细品了一番,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除了此物,本王另还有一桩事觉得甚是奇怪。”
岑娇抿唇,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什么回事。
“太子殿下贵为储君,便是圣上都鲜少唤其名讳,可本王却记得那日似乎有人唤太子殿下为时儿……”
岑娇:“……”
这厮是长了一对马耳朵吗?
“太子殿下想必心中也甚觉惊奇,若无人为本王解惑,改日本王只得与太子殿下交流一番。”
两人四目相对,凤眸隐怒,寒眸清清。
终是岑娇深吸了一口气,败下阵来,“王爷想问什么?”
容陌垂眸,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自是乱臣贼子之事。”
岑娇没想到他对此事这般执着,略一思忖,岑娇抿抿唇道:“若王爷今日有空,小女请王爷吃茶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容陌略一颔首,淡漠转身。
岑娇瞥了一眼被人架走的孙新,看他这副模样,想来也惹不出是非了,便抬步跟着容陌一同离开了茶楼。
二楼之上的一间雅室中,一双眼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爷,怎么样,这千里镜可还好用?”一小厮弓着腰背,堆笑问道。
“凑合。”薛临冷冷道了句。
他把玩着手中的千里镜,价值千两的宝贝在他的手上随意旋转,看得小厮的心脏不停的抽搐。
这要碎了,可就等同于丢了千两银子啊!
“去查查那个晕倒之人是何身份。”薛临将千里望随手丢给小厮,长腿一迈,下榻行至二楼栏杆处,冷眼俯视众人。
瑾王自岐州回来便龟缩在府不肯现身,今日竟与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出现在此,倒是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