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沈万年缓缓推开，站在他身后的两人再次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示意沈万年进入房间。
云旗大眼打量了一番房间朝向，沿着塔楼外沿轻巧绕行，很快就到了一处打开窗前。
他贴着窗沿，向里看去，只见沈万年正低着头站在房间正中，再不见方才大角峰上那般气定神闲。
跟随在沈万年身后的两人仍旧没有褪去兜帽，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定原地，看向房间东侧。
云旗顺着那两人面朝方向看去，瞳孔不由得缩起。
一张宽阔座椅，紧贴墙壁放置。
让人感到骇然的是，那座椅的扶手和靠背，似乎是用某种生物的腿骨和胸骨制成。
苍白骨刃，嶙峋堆叠。
座椅顶端，悬挂一串骷髅，表面已经是古铜色，黑洞洞的眼眶之中，依稀可见血色。
身形魁梧的男人，撑着下巴，慵懒倚坐。
他的脸上戴着苍白的般若面具，全身却笼罩在黑袍之中，只能依稀看出那凶悍体魄。
这儿难不成是什么三教九流待的地方？
那些神神叨叨的邪教，最喜欢搞这种骇人的把戏，骗得就是傻子。
云旗仔细观察坐在骨椅上的男人，却看不穿对方到底实力几何，于是暂且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圣主在上。”
跟在沈万年身后的两人，右拳抵兄，恭敬行礼。
沈万年脸色苍白，嘴唇微颤，却依旧挺直腰杆，沉默不语。
听到“圣主”二字，云旗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是进了什么邪教窝点。
可是沈万年是柳府大管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自降身份，与这些装神弄鬼的邪门歪道有牵连。
别说混到一块儿了，就是说句话，怕都是对他的侮辱。
这又是怎么回事？
“见我却不拜，什么意思？”
骨椅上的男人，缓缓开口。
那声音仿佛层层叠叠，高低交错，甚至听不出是男是女，只让人觉得浑身酥痒，如有千百只蚂蚁爬过。
“九州规矩，男子拜天地，拜父母，拜圣君，除此之外自当膝下有黄金。”沈万年嘴唇微颤，却并未低头。
云旗听到这话，忍不住挑眉。
这两个人，不是一伙的？
“所以说你们啊，怎么说来着，迂腐，是这个词吧。”
男人缓缓起身，原本坐下时身材就已经足够魁梧，这一起立更显得如同山岳一般高大。
“你不会以为你是我这儿的客人吧。”
他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房间便随之震颤一下。
沈万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吧，有什么要汇报的。”
沈万年抬头看着身前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人，吞了吞口水，这才开口道：“都按你说的，现在小姐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等天海宗门内比试一过，我会让她给老爷寄一封家书，定下婚约之事。”
“好。”男人点了点头，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感兴趣。
“事成之后，你当真能治好老爷的病？”沈万年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
“治不治得好，你有得选？”
“你……”
“九州人常说，做事要威逼利诱。这是那个人教给我的，很好用。”
男人抬手，轻轻击掌。
自房间一侧，传出机件扣合之声，很快，正面墙壁一层一层翻转过来，露出其后的暗室。
云旗朝那昏暗房间看去，却是愣住了。
房间之中，是一赤身裸体的女子。
她模样并不出众，从面相看似乎也是步入中年，身材更是普普通通。
可沈万年看到那女人之后，眼神却呆滞住了。
“玥……”他向前挪动步子，脸上再不复之前那般沉稳镇定，眼中可见悲伤汹涌。
云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这女子，怕是与沈万年的关系不一般。
“叫她也没用，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她的一魂一魄凝成的人偶。”男人冷笑一声，“事成，魂魄还给她，之前她是什么样，之后还会是什么样。事不成，呵呵。”
男人并未把话说满。
可其中意味，不言自喻。
沈万年低下头，拳头已经攥紧，指节因过于用力而显得苍白。
“不过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男人似乎很满意沈万年的反应，“嘴上说的仁义道德，为主尽忠，结果呢？转脸就把你们柳家的小女儿卖了出去。我可听说，那个叫明泊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喜欢的东西，用过就扔，珍宝也好，走狗也好，女人也好，在他那儿不过是玩意儿罢了。”
他伏底身子，凑到沈万年身边，低沉道：“等你们柳家那位大小姐，在闺房抹眼泪的时候，你说她会不会念起自家的好呢？”
沈万年终是忍无可忍，抬头朗声道：“我是背叛老爷，对不起小姐，可这难道不是你威胁我做的吗？”
“是我威胁你，但事儿却不是我想让你做的。”
男人直起身子，声音带着几分嘲弄：“我对这些过家家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有个人答应了我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我才出手帮他。什么柳家明家，呵呵，好笑。”
“你……”
沈万年的话还没说出口，脸色却忽然变得铁青。
他喉头滚动，缓缓跪倒在地上，嘴巴拼命张大，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是我的客人。别弄错了自己的身份。”
男人发出阴冷笑声，空气似乎骤然降温了几分。
“看看你们，舒坦日子过得久了，忘记了到底是谁施舍给你们了这太平年岁。”
他抬起头，舒展臂膀，让人牙酸的“噼啪”在房间回荡。
“结果呢？九州现在还有谁？天海宗的那个人，十年前就失败了，蓬莱岛和朱英谷更是一群窝囊废。等我过了弱水，什么九大家，什么天晖朝，呵呵，全部都是蝼蚁。”
弱水……
云旗听着男人的话，脑海之中，一个让他后背发凉的想法，一点一点浮现。
难怪这里的天，是阴暗的。
难怪自己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
难怪自己被女妖贯穿的伤口，成了出入的钥匙。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九州。
这里是昆仑墟。
云旗心中忽觉不妙，饶是心性沉稳如他，气息顿时紊乱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在此刻却显得尤为致命。
房间之中，魁梧男人猛地转过脸来，看向打开的窗户。
“出来！”
他低吼，声如雷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