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有无数烟花在眼前绽放,一时间外界的声音都消失在耳边,只有面前的那个人越发清晰。
子涵只觉目眩神迷,又想哭,又想笑,喷发的火山般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心房。她站在书桌前握紧双拳,极力控制着自己,内心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这里不是现代……
——那是弟弟,他在这儿
这里还有其他人……
——还有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会被烧死的……
——他们也来了吗?
会伤害到弟弟……
如是数次,最终保护弟弟的想法终于占了上风,她终于按捺住了扑过去抱住弟弟的冲动。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娘子……子涵……娘子……你怎么了?不怕不怕啊!……”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是赵瑜。他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轻轻呼喊。
他大概以为自己伤了人还在害怕吧!
子涵垂下头,想掩饰住脸上的表情,却见两滴泪从胸前顺着衣襟滑落在地,更多的水珠随之而下。
她微一凝滞,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赵瑜手足无措,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便听雍王压低声音道:“你先扶她坐下,多哄哄就好了!”
他如蒙圣听,感激的冲雍王点了点头,便上前一步,拥住子涵,扶着她在书桌旁坐下,抚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你别怕,原先我用过的那几根针已经都扔掉了,刚才那位兄弟不会有事的,明天我带你去他家看望,好不好?你快别哭了……殿下还在看着你呢……”
好在赵泽刚才便让下人都退了出去,否则赵瑜会更窘迫。
子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下便控制住了自己。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道:“我以为……我以为……会得破伤风的……害怕……害死人……”
她顺着赵瑜的话,将先前的事情含混了过去。
“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没先告诉你……”赵瑜站在她身边,弓着腰低声下气的安慰她。
女人生气伤心的时候都不能同她们争执,先认错就好了——这是他母亲齐氏的教诲。
等到完全收拾好情绪,子涵不好意思的抽出帕子擦了把脸,这才站起身向雍王道歉。
“殿下,刚才是我一时想左了,在您面前出丑了,十分抱歉!”她行了个礼,起身后又抬头向赵泽露出个笑脸来。
这个笑容让人十分不忍直视,太傻了!
她现在十分开心,很想大声呼喊,叫全世界都能听到:我找到家人了,我找到弟弟了,这个世上再也不是我一个人了!
只是场合不对,还有个讨人厌的赵瑜站在旁边,他们不能引人怀疑,反正自己已经来了樊城,弟弟也在这里,他们迟早还能见面。
弟弟,不,现在是雍王赵泽,大概是身份不同了,性格也有了变化,除了刚才那一刹那,他露出了破绽,此时的他已是满脸和煦,充满着上位者的包容与关爱。
“不必介怀,这只是个误会。汪娘子性情中人,心地善良,为误伤了个陌生人而感到愧疚,本王不如!”
赵泽抬手虚扶了下她,扭头又对赵瑜道:“瑜哥,已至午时了,本王叫人准备了羊肉锅子,你们夫妻一起用过午膳再回去吧!”
赵瑜与赵泽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在京都时关系一般。但从他走了赵泽的关系,也来到边关后,两人到底是兄弟,关系倒渐渐好了起来——他原本就准备在王府用膳的。
只是现在……他转向子涵,询问地望着她。
子涵爽快的点了点头:“正好,我刚才被吓了一大跳,现在都饿了!”
她现在心情很好,也能感觉到肚子饿了,感觉能吃下一头羊。
雍王府的铜锅子十分先进,居然是鸳鸯锅底,一边是鲜香的羊肉汤,一边是鲜红的辣椒油,羊肉片成薄薄的卷子装了一大盆,洗干净的野山珍也不少,只有蔬菜很少,只有波棱菜和芫荽,至于两盘洗切好的莱菔和菘菜,早被子涵忽略不计。
北方与南方不同,蔬菜比较少。京城时还好,到底是一国之都,便是本地没有的,也有人从南方运过来,侯府与王府也不至于吃不起菜。
到了往北的路上,一直到樊城,子涵吃的最多的便是莱菔与菘菜,早吃腻了。此刻她眼里只有波棱菜,十分期待。
雍王用膳,一向不用下人侍候。三人围着个锅子,自己动手倒更加有意境。
赵瑜在关外待了小一个月,天天干粮与肉食,早馋蔬菜馋的不行了,他抓起公筷,夹了一大把芫荽就要放入羊肉汤那一边。
“等等——”
赵泽出声制止了他。
“有没有人不吃芫荽?”
子涵立即举手示意:“我不吃这个!我先烫点菠菜捞起来你们再放芫荽吧!”
像是平时在家里一样,她先烫熟了一半波棱菜,捞到一个空碗里,又加了两勺羊肉汤,这才对另两人示意:“好啦,你们自便吧!”
想起了什么,她又加了一句:“辣的这边别放芫荽了!”
说完她便开心的大口吃了起来,留下两位男性尴尬的互相看了一眼,赵瑜的眼里含着歉意,赵泽释然一笑,并不介意,两人照着她的话只在羊肉汤里放芫荽。
这个天吃锅子还是有些热了,吃到一半,子涵放下筷子,眼睛在桌子上扫了一圈,便听赵泽唤了句“来人!”。
便有仆从端进来冰镇过的酸梅汤,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碗。
子涵喝了一口,叹了一声:“爽!”,面上露出十分惬意的神色来:还是妹懂我呀!吃火锅就要配冰镇饮料,这是绝配!
用膳完毕后,赵瑜便要回府了:他只有三天假,现在已经过了两天,晚上就要出发回雁门关。
但子涵还没有与弟弟说上话,并不想离开。只是她身为人妇,单身一人留在雍王府里,于理不合,只好依依不舍地与赵泽告别,上了软轿。
看着弟弟站在门内向两人摆手,子涵恨不得立即从轿子里跳起来,奔向他,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的唤他一声“妹呀!我想死你们啦!”。
然而她不能。
赵泽仿佛看出她想要做什么,目光里带着制止;怕她难过,又安抚地对她笑了笑。